隊伍末尾那抹藏青色身影在路燈下晃了晃。

林小滿正用鐵簽子串最后幾串羊肉，余光瞥見那抹顏色和周圍的老頭老太太們格格不入——別人要么拎著菜籃子，要么穿著老頭衫，就她踩著細高跟，公文包搭在臂彎，像株立在菜市場里的君子蘭。

“老板！我要五串脆骨！”前排大爺拍了拍塑料桌，油星子濺在他花襯衫上。

林小滿應了聲，手底下沒停，眼角卻又往隊伍末尾掃了眼。

那女子正低頭看表，腕間銀表在夜色里閃了下，是卡地亞藍氣球。

他心里犯嘀咕：“這陣仗，不像來吃夜宵的啊。”

等那女子終于挪到攤前時，林小滿已經把鐵簽子碼得整整齊齊。

她指尖捏著張皺巴巴的號碼牌，指甲蓋涂著豆沙色，和他奶奶當年用鳳仙花染的顏色差不多。

“要什么？”他擦了擦手，圍裙上的油漬蹭得更花了，“脆骨、羊肉、茄子，還是新上的蜂蜜烤翅？”

沈眉莊垂眸掃過價目表，字是用馬克筆寫的，歪歪扭扭卻透著股子實在。

她剛要開口，林小滿突然從烤架上抽了串滋滋冒油的牛肉，油紙一裹就遞過來：“姐，先來嘗嘗這個。不香您再走，錢都不收。”

“不用——”她剛要推拒，鼻尖先撞上股香氣。

不是普通燒烤攤的重料味，是花椒混著八角，底下還藏著點陳皮的甘，像極了小時候外婆家廚房的味道。

鬼使神差接過來，咬下第一口時，后槽牙差點軟了。

牛肉烤得外焦里嫩，肉汁在舌尖炸開，香料像海浪似的一層層漫上來，最后在喉嚨口留下點回甘。

“怎么樣？”林小滿蹲在小馬扎上，胳膊肘支在膝蓋上，眼睛亮晶晶的，“我這牛肉用啤酒腌了三小時，烤的時候刷了層蜂蜜，您嘗嘗是不是沒膻味？”

沈眉莊喉結動了動，手指無意識捏緊公文包帶。

她在沈氏集團做了三年秘書，嘗過的米其林餐廳能排半條街，可這串牛肉的味道……讓她想起上周去醫院看母親，老太太拉著她的手說“要是能喝口你小時候那碗蘿卜湯就好了”。

“還不錯。”她抿了抿唇，聲音比剛才軟了兩分。

林小滿沒接話，轉身從攤位底下摸出個掉漆的搪瓷碗。

碗沿磕得坑坑洼洼，卻擦得锃亮，里面盛著琥珀色的湯，飄著幾葉香菜。

“這是我爺爺留下的鹵味湯，每天熬新湯都要兌兩勺老湯。”他把碗推過去，“您嘗嘗？”

沈眉莊低頭看湯，熱氣撲在臉上，燙得眼眶發酸。

湯里浮著半塊豆干、兩片藕，湯頭透亮卻濃得掛勺。

她舀起一勺吹了吹，喝進嘴里的瞬間，后頸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是姜的辛辣，是八角的醇厚，最底下那層若有若無的甜，和母親當年給她煮的病號湯一模一樣。

那年她發高燒，母親守在床頭，用搪瓷缸子一勺勺喂她喝湯。

“小滿，慢點兒，燙。”母親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她猛地攥住碗沿，指節發白。

湯順著喉嚨滾進胃里，像塊暖烘烘的小太陽，把這些年在寫字樓里攢的寒氣都化了。

“好喝嗎？”林小滿的聲音突然近了些。

她抬頭，看見他蹲在旁邊，圍裙上沾著孜然粉，眼睛里全是期待，像個等老師批改作業的小學生。

“好喝。”她吸了吸鼻子，喉嚨發緊，“像……像我媽煮的湯。”

老飯盒突然在腳邊震得發燙。

林小滿彎腰摸了摸，系統提示音在腦子里炸開：“叮——檢測到目標人物情感共鳴值達標，恭喜宿主完成‘品牌信任度建立’成就，解鎖技能‘商業談判技巧’。當前系統等級：市井名廚（2/10）。”

他猛地抬頭，正撞進沈眉莊泛紅的眼睛里。

她睫毛上掛著水光，卻還在強撐著端著，像只被摸順了毛的貓。

林小滿突然笑了：“您要是喜歡，下回我給您留碗熱湯。我爺爺說，好味道就得配有心人。”

沈眉莊沒接話，從公文包里抽出張名片放在桌上。

名片是深灰色的，燙金字體印著“沈氏餐飲集團總裁秘書沈眉莊”。

“如果你有興趣談合作，”她整理了下袖口，聲音恢復了幾分職業感，“可以打這個電話。”

林小滿捏著名片晃了晃，笑出一口白牙：“談合作？我這破攤子能有什么合作？”

“沈氏旗下有三十家連鎖餐廳，”她垂眸看了眼還剩半口湯的碗，“或許可以試試把這種‘家的味道’端上更多餐桌。”

晚風卷著烤串香撲過來，林小滿望著她轉身的背影，藏青色套裝在路燈下泛著暗藍。

她走到巷口時突然回頭，路燈正好打在臉上，眼睛亮得像兩顆星子。

收攤時已經十點半。

林小滿蹲在地上收拾鐵簽子，老飯盒擱在腳邊，還帶著系統剛解鎖的余溫。

他哼著小調把折疊桌往三輪車上搬，突然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

那聲音不緊不慢，鞋跟敲在青石板上“嗒、嗒、嗒”，和傍晚那串藏青色身影的腳步聲一模一樣。

他手頓了頓，抬頭望進夜色里。

巷口的路燈壞了一盞，黑影里只看得見個人影輪廓，卻讓他莫名想起沈眉莊喝湯時泛紅的眼尾。

“老板，”黑影里傳來道女聲，帶著點啞，“能再給碗鹵味湯嗎？溫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