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推著那輛跟了他三年的二手三輪車拐進云棲別苑的林蔭道時，后車斗里的烤爐還泛著余溫。

竹編筐里碼得整整齊齊的肉串被保鮮膜蓋著，邊角沾了點孜然粉，在晨陽里閃著細碎的光——那是他天沒亮就起來穿的，羊腿肉切得比往常薄半毫米，牛里脊特意用啤酒腌了整夜。

“停下！”

穿藏青色制服的保安王叔從崗亭里竄出來，橡膠底皮鞋在水泥地上擦出刺耳的聲響。

他腰板挺得像根晾衣桿，鷹鉤鼻皺成一團：“這是高端住宅區，不是菜市場！”

林小滿手忙腳亂剎住車，三輪車“吱呀”一聲，筐里的青椒串晃出半根。

他抹了把額角的汗，露出招牌式的咧嘴笑：“叔，我這是‘社區美食體驗日’，沈總特批的——”

“沈總？”王叔的眼睛瞪得溜圓，食指差點戳到林小滿鼻尖，“沈氏集團的沈總日理萬機，能管你個擺攤的？趕緊走，再磨蹭我叫物業清場了！”

林小滿的后頸冒起細汗。

他低頭盯著車把上掛的紅圍裙，那是爺爺臨終前縫的，針腳歪歪扭扭，洗得發白的“滿”字卻還鮮艷。

系統任務面板在腦海里閃了閃，“連續七日”“100位業主”的字樣刺得他心跳加速。

“王叔。”

清甜的女聲從身后傳來。

林小滿轉頭，看見沈眉莊從黑色轎車里下來，米色套裝褲腳沾了點晨露，手里捏著份蓋著沈氏集團公章的文件。

她溫柔地笑著，遞出文件：“這是集團新推出的‘街頭美味計劃’，旨在讓高端社區居民體驗市井煙火氣?！?

王叔的脖子慢慢軟下來。

他捏著文件的手有點抖，老花鏡滑到鼻尖，把“戰略合作”四個大字看了三遍，才甕聲甕氣地說：“早說啊……那車停邊上，別擋消防通道?！?

林小滿憋著笑，推著車往花壇邊挪。

沈眉莊幫他支遮陽傘時，他瞥見她手腕上的翡翠鐲子——和昨天在老巷口幫他收攤時戴的是同一只，在晨光里泛著溫潤的綠色。

“先烤兩串黑椒牛肉?！?

清冷的聲音從身后飄來。

林小滿回頭，見蘇晚晴抱著筆記本站在傘下，米色風衣下擺沾了片梧桐葉。

她指尖敲了敲烤爐邊緣：“我倒要看看，能讓周陳宇輸得連車都騎不穩的烤串，到底有什么門道?！?

林小滿搓了搓手，夾起塊牛里脊串。

油星子“滋啦”濺在烤網上，他手腕翻轉得像跳花鼓戲，孜然粉、黑胡椒、秘制鹵汁依次撒下。

肉香裹著熱氣竄進蘇晚晴的鼻腔，她原本緊繃的肩線慢慢放松了。

“嘗嘗？”林小滿把烤得焦香的肉串遞過去，鐵簽子上還掛著亮晶晶的醬汁。

蘇晚晴捏著簽子的指尖頓了頓，咬下第一口時瞳孔微微放大。

肉汁在齒間爆開，黑胡椒的辛辣裹著鹵汁的回甘，嫩得幾乎能抿化。

她喉結動了動，又咬了第二口，直到簽子上只剩塊油光光的軟骨才抬頭：“肉質嫩滑，火候精準?！彼P記本的手速加快，“這串完全可以放在西餐廳的菜單上，標價八十八元?！?

圍觀的業主不知什么時候圍了一圈。

張太太踮著腳伸長脖子，香奈兒珍珠項鏈晃得林小滿眼花：“給我來三串！要最大的羊排！”穿真絲睡袍的老先生扶著眼鏡：“小同志，這鹵味里是不是加了陳皮？”

林小滿應著，手底下沒停。

烤爐的紅光映得他耳尖通紅，像極了前晚楚雨蕁直播時說的“烤臘腸”。

他余光瞥見楚雨蕁蹲在遮陽傘角落，正調試手機支架，發梢沾了點烤爐的熱氣，卷成小毛球。

“小滿哥！”楚雨蕁突然舉起手機，鏡頭對準他沾著油漬的圍裙，“寶子們猜猜我在哪——”

“雨蕁！”林小滿手一抖，差點把辣椒面撒進油碗，“等會再——”

“各位家人們！”楚雨蕁的聲音甜得能拉絲，“現在我們在云棲別苑門口，見證‘煙火廚神’林小滿的高端小區首秀——”

烤爐的熱氣裹著此起彼伏的“再來兩串”“這個鹵味太絕了”，往小區里飄去。

林小滿望著逐漸排到單元門口的隊伍，摸了摸胸前的舊飯盒。

盒蓋上的“滿”字被體溫焐得發燙，像爺爺在拍他后背：“小滿，好好烤?！?

遠處傳來電梯“?！钡囊宦暋?

穿真絲睡衣的太太舉著剛買的肉串往樓里走，門童接過她的香奈兒手包時，瞥見她手機屏幕——楚雨蕁的直播間標題已經跳出來：《高端小區驚現神仙烤串！

毒舌評委當場改稿？

》

林小滿擦了擦額頭的汗，又夾起塊羊排。

油星子濺在遮陽傘上，發出“噼啪”的輕響，像極了系統任務完成時的提示音。

他突然聽見楚雨蕁在鏡頭前喊：“家人們看這邊！下一位試吃的是——”

話音被此起彼伏的“我先來”“給我留一串”淹沒。

林小滿望著越來越長的隊伍，突然笑出了聲。

風掀起他的紅圍裙，露出里面洗得發白的T恤，背后印著爺爺手寫的“滿記烤串”，在晨光里泛著溫柔的舊色。

楚雨蕁的手機支架剛支穩，直播間的人數就像竄天猴似的往上蹦。

她舉著手機繞著烤爐轉了半圈，鏡頭掃過滋滋冒油的羊排串，彈幕瞬間被“救命這香味隔著屏幕都聞到了”“求定位我現在打車過去”刷屏。

“寶子們看這邊！”她把鏡頭懟到林小滿沾著油星的側臉，“咱們小滿哥可是老手藝傳人，這鹵料配方——”

“雨蕁！”林小滿被烤爐的熱氣熏得耳尖通紅，左手翻著串，右手虛擋鏡頭，“別光顧著說，給我搭把手遞醬料！”

楚雨蕁吐了吐舌頭，抄起搪瓷碟裝了兩串剛出爐的脆骨，轉身對鏡頭晃了晃：“現在抽三位幸運觀眾送小滿哥親手烤的‘靈魂脆骨’！參與方式——”

“小同志！”張太太的尖嗓門突然從人堆里炸出來。

她踩著十厘米的細高跟擠到最前面，香奈兒外套的紐扣繃得直響，“你們這串兒有衛生許可嗎？前兒我家保姆在菜市場買的鴨脖，吃壞了肚子——”

林小滿的手頓了頓。

他記得這位張太太，半小時前路過時還捂著鼻子說“市井味兒熏得人頭疼”。

此刻他擦了擦手，從竹筐里挑出一串裹著蜜色鹵汁的雞翅，遞過去時故意把簽子往她面前送了送：“阿姨您聞聞，這鹵料是用二十年老鹵湯熬的，我爺爺活著那會兒，老巷口的街坊可沒少來討。”

張太太皺著眉后退半步，卻還是被飄來的甜香勾得吸了吸鼻子。

她捏著串兒的指尖掐得發白，猶豫半天咬下一小口——

眼尾的細紋瞬間繃直。

“嗯？”楚雨蕁的鏡頭剛好對準她，“張太太這是……”

張太太沒接話。

她又咬了一大口，鹵汁順著下巴滴在真絲襯衫上也顧不上擦，直到簽子上只剩塊雞皮才猛地抬頭：“再給我來五串！不，十串！”她掏出鑲鉆手機翻找微信，“我要給我家那口子發視頻，他上周請客戶吃人均八百的私房菜，那味兒跟這比——”她突然壓低聲音，“差遠了?！?

圍觀人群哄笑起來。

穿真絲睡袍的老先生舉著空簽子直點頭：“小陳啊，你上次說我嘴刁，現在信了吧？這鹵里的陳皮和山柰比例，沒十年火候調不出來。”

林小滿的手底下更利落了。

他望著排到單元門口的隊伍，聽著此起彼伏的“再來兩串”“這個辣度正好”，后頸的汗順著紅圍裙往下淌，卻比任何時候都痛快。

系統任務面板在腦海里忽明忽暗，“當前完成人數：98”“99”“100”的字樣跳得他心跳漏了一拍。

“?！?

胸前的舊飯盒突然震得發燙。

林小滿手一抖，差點把辣椒面撒進油碗。

他借擦手的動作摸了摸盒蓋，那道爺爺用銅絲纏過的裂痕硌著掌心，熟悉得像爺爺的手掌。

“恭喜宿主完成‘征服高端小區業主’任務。”系統機械音在腦海里響起，“解鎖技能：秘制醬料配方（含二十一味草本香料配比，適配80%肉類食材）。”

林小滿的呼吸陡然一滯。

他望著烤爐里跳動的火苗，想起三天前蹲在老巷口啃冷饅頭時，系統第一次彈出任務的那個雨夜。

那時候他攥著舊飯盒哭了半宿，現在倒好，連云棲別苑的闊太太都成了回頭客。

“小滿哥發什么呆呢？”楚雨蕁戳了戳他胳膊，“張太太說要打包二十串送閨蜜！”

林小滿回過神，手忙腳亂地裝保鮮盒。

余光瞥見蘇晚晴坐在遮陽傘下，筆記本翻到新的一頁，鋼筆尖懸在“市井與精致的完美平衡”幾個字上，嘴角還沾著沒擦干凈的醬汁——這姑娘，平時毒舌得能把人懟哭，吃起串兒來倒像只偷腥的貓。

沈眉莊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他身側，手里捏著杯冰可樂。

她把可樂塞進他冒汗的手心，溫聲說：“物業經理剛才來找我，說業主群里都在問能不能申請固定攤位?！?

“固定攤位？”林小滿的喉結動了動。

他望著遠處被路燈染成暖黃色的小區大門，想起老巷口那個總漏雨的破棚子，想起爺爺臨終前塞給他飯盒時說的“小滿，咱這手藝不能斷”。

此刻舊飯盒還在發燙，像在替爺爺應和：“能斷嗎？不能。”

“明兒我去社區跑手續?！彼蝗恍Τ雎?，可樂罐上的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淌，“沈秘書，到時候可得幫我寫申請——”

“小滿哥！”楚雨蕁舉著手機沖他喊，“直播間有人刷了十個火箭，說要承包你明早的所有肉串！”

人群里爆發出歡呼。

林小滿望著被烤爐映得發亮的夜空，突然想起系統升級后彈出的新任務：“建立首間固定門店，讓1000位顧客成為‘滿記’回頭客?！?

他摸了摸胸前的舊飯盒，盒蓋上的“滿”字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

風掀起他的紅圍裙，露出里面洗得發白的T恤，背后“滿記烤串”四個手寫體，正隨著他的心跳輕輕晃動。

遠處傳來物業經理的聲音：“小林啊，明天早上九點來物業辦公室，咱聊聊攤位選址的事兒——”

林小滿應了一聲，低頭翻出塊新的竹編筐。

筐底壓著張皺巴巴的紙，是他昨晚列的“開店清單”：“烤箱要雙門的”“鹵桶得換個大的”“得招個幫工……”

烤爐的紅光里，他突然聽見爺爺的聲音：“小滿，咱這串兒，該從巷口走到更亮堂的地兒了?！?

（下章預告：社區公告欄貼出“滿記烤串”固定攤位審批通過的通知，老巷口的街坊捧著花來道賀，周陳宇卻陰沉著臉站在公告欄前，指尖捏皺了剛印好的“陳氏烤串”宣傳單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