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歷289年，鐵王座剛剛平定了葛雷喬伊叛亂，和平重歸維斯特洛大陸。

黑水灣外海附近，七艘雄偉的戰艦正急切地駛向龍石島。

為首的是雄鹿號，它是一艘能承載百余人的大型漿帆戰船，船身經過仔細的修補，被戰火摧殘的痕跡依稀可見。黃色的主帆上，描繪著一只躍起的雄鹿，頭頂上方是一枚寶冠，這正是如今的王室——拜拉席恩家族的標志。

一個男人猶如一尊沉默的船首像，穩穩地駐立在雄鹿號的船頭，絲毫不受風浪顛簸的影響。

他身形矯健，面部肌肉分明而緊實，覆蓋住整個下巴和兩頰的絡腮胡須缺乏打理，有些參差不齊，稀疏的黑發被浪花打濕，緊貼在腦后。

濃密的雙眉之下，深深的眼窩宛如兩個洞窟，兩顆深藍色的眼睛偶爾閃爍，如黑夜中的星光。

男人名叫史坦尼斯-拜拉席恩，他是現今七國之主勞勃-拜拉席恩國王的二弟，被冊封為龍石島公爵。

“大人，快要下雨了！”船長在史坦尼斯身后大聲呼喊著。

“大人，請先進去歇一歇吧，我們很快就會到了。”

史坦尼斯沒有回應，依舊佇立在原地。

公爵大人的心情不好，船長是知道的。

半個月前，他們剛剛結束了在鐵群島的平叛戰爭。

國王宣布要在凱巖城舉辦慶功宴，聽說還準備搞一次豪華的比武大會。

勝利是最讓人喜悅的，即使是史坦尼斯，也難得收起了他平時那副冰冷的鐵面具。從領主到士兵，無不期盼著接下來的盛宴。

然而事與愿違，一只來自龍石島的烏鴉攪了大伙的興致。

黑色的烏鴉帶來了黑色的消息。

史坦尼斯的繼承人，未滿兩歲的約安尼斯病危。學士對此無能為力，而他的第二個孩子也即將出生，無助的公爵夫人急切地盼望丈夫能盡快回家。

于是，大伙不但沒機會在比武大會上撈一筆，連慶功酒也沒喝上一口，就不得不跟隨他們的領主，一路繞過大半個維斯特洛大陸趕回其封地龍石島。

“大人，我們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航行了，這一路風向也很順。”

船長見公爵一臉愁云密布的樣子，比這倒霉的天氣還要糟糕。

“您不必如此擔憂，約安尼斯少爺身體那么硬朗，沒準現在病已經好了呢，七神定會保佑他......”

“他身體并不好。”史坦尼斯冷冷地打斷了船長的話，“七神從未保佑過他，只賜予了他疾病，學士曾斷言，他活不過兩歲。”

史坦尼斯轉過頭，冰冷的雙眼直勾勾地瞪著船長，讓船長感到手足無措。

“謝謝，但我不需要安慰。”

短暫的尷尬之后，史坦尼斯終于還是說出了硬邦邦的謝語，接著便將目光再次投回前方的海面。

這片海域并不美麗，海水不是想象中的碧藍色，而是如同它映照的天空一樣，灰暗且臟兮兮的。濃厚的烏云猶如一只混沌的怪獸，正一點一點地俯下它龐大的身軀。

這景色，讓人看了就感到不愉快。

“至少現在還不需要......”史坦尼斯輕聲呢喃著，伴隨著陰霾中逐漸降下的蒙蒙細雨......

半天后，他們幸運地趕在雨勢變大之前抵達了龍石島。

從遠處望去，整座島嶼如同海面上突兀而起的一座山峰，上面幾乎沒有什么平坦的土地。

巨大的黑色要塞座落在山頂之上，幾只恐怖的巨龍正守衛在主堡周圍，那是城堡的塔樓，它們的外形都被建造成龍的模樣。

剛一入港，龍石島就用傾盆的暴雨與咆哮的狂風，熱情地迎接它的主人。

船員們急忙搬運貨物，附近的漁民也來幫忙。

在龍石島，一場大雨有時候會在頃刻間結束，有時候也許會延綿數周，甚至個把月。

史坦尼斯無比厭惡暴風雨。

十三歲時，他的父母因一場暴風雨葬身于大海。從那以后，每當有暴雨天氣，他的心情都會變得很差。

按照法理，在勞勃-拜拉席恩成為國王之后，風息堡公爵的位置應該屬于他才對。然而國王卻讓年紀更小的三弟藍禮繼承了風息堡，反而將年長的他封到龍石島。

這里恰巧是一個以暴風雨為特產的地方。

為此，史坦尼斯常常在心中感念他親愛的兄長：“該死的勞勃，真他媽的感謝你賜給我的這個鬼地方！”

史坦尼斯暫時不去想天氣給他帶來的壞心情，此刻他只想知道兒子的情況。

顧不得被大雨淋得一副狼狽的模樣，他急匆匆地下船向城堡趕去。

穿過港口邊的小漁村后，就只有一條通往山上城堡的蜿蜒小路。史坦尼斯沿著這條山道沒走多遠，就迎面撞見了前來迎接他的克禮森學士。

克禮森學士身材瘦削，個子高挑，雖然已經七十多歲了，但精神還很矍鑠。

實際上，他比史坦尼斯還要高出一頭，只是因年紀大了，后背有些佝僂，才讓兩人看起來身高差不多。

他擁有一副慈祥的面容，以及符合其年齡和氣質的長長胡須，一頭白發在腦后梳成一個發髻。雖然發量已經漸顯稀疏，卻依然比年僅二十六歲就已開始嚴重脫發的史坦尼斯茂盛不少。

剛一見面，史坦尼斯就迫切地詢問對方。

“我的兒子怎么樣了？”說話間他并沒有停下腳步，依然向山上走著，克禮森學士趕忙轉身跟緊，與其并肩而行。

“小約翰他......”老學士猶豫著回答，“他的病情，似乎是好轉了。”

史坦尼斯聽后皺起眉頭，注意到了對方奇怪的措辭，他不喜歡這樣含糊的說法。

“似乎？”

“呃......他的病確實好了，我仔細檢查過，而且是徹底被治愈了。但是，但是......”老學士糾結著該如何說下去。

“該死的！克禮森，咱們認識二十多年了，我可不知道你說話有吞吞吐吐的毛病！”史坦尼斯突然轉過頭，大聲斥責道，同時用那銳利到幾乎能割傷人的目光催促著對方。

老學士幾乎沒牙的嘴反復咀嚼著，沉吟片刻后緩緩地開口：“半個多月前，小約翰的病情又加重了，不停地哭鬧，咳嗽，還燒得厲害。

我們嘗試了很多辦法，但是收效甚微。

眼看孩子就要活不成了，賽麗絲夫人傷心得幾乎哭暈過去，于是我就急忙寄送消息，指望著您能趕得及回來，見孩子最后一面。更何況，你們的第二個孩子也快要出生了，夫人也會需要丈夫的陪伴。”

雨勢漸大，克禮森用手擦了擦臉上的雨水，繼續說：“不過在那之后不久，事情出現了轉機。

也就是十多天前，來了一個奇怪的人。

據附近的漁民說，他是搭乘一艘潘托斯的商船而來，自稱是一個云游四方的苦修士。那人在漁民家中借宿了幾日后，突然找到了港口的衛兵，說他發現有個水手得了灰鱗病。”

“灰鱗病？！”這個詞讓史坦尼斯立刻警覺起來。

“哦，別擔心。”克禮森學士連忙擺了擺手。

“幸虧那個苦修士提醒，港口衛兵及時隔離了那艘船的人，疫病沒有擴散。而且，那個水手只是手部輕微感染，經過苦修士的治療，沒幾天就痊愈了。”

“我從未聽說過灰鱗病能夠治愈的。”史坦尼斯心中大概猜到接下來的發展。

“是的，這幾乎不可能。但是，根據學城的記載，早期感染者確實有被治愈的先例。”克禮森解釋道。

“賽麗絲夫人很快聽說了此事，便將那人請來醫治約翰少爺。

結果沒想到，那個修士在查看過孩子的病情后，不但沒有用藥，反而信誓旦旦地說要舉行降神儀式，利用七神的力量來治好他......”

“哼！”

史坦尼斯極為不屑地哼了一聲，直截了當地表達了他的看法。

“異端！七神信仰可不是用來變什么戲法的！神明的威能豈是凡人能夠，咳咳......”說到此處，一向虔誠的老學士也由于情緒激動，忍不住連咳了兩聲。

“我建議夫人將這個江湖騙子打發走，不要聽信他的胡言亂語，做出褻瀆七神的愚昧之行！賽麗絲夫人也滿口答應。

可是萬萬沒想到，夫人她還是沒有抵御住誘惑，在夜里悄悄請那個苦修士來，在小約翰的房間里舉行了儀式。

都是我的錯，我應該看緊一點，阻止他們才對......咳咳！”

史坦尼斯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但他并沒有再次催促對方。

克禮森咳掉口中的粘痰，用袖子又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語氣愈發沉重地繼續講述：“夜里，當我收到消息趕到那里時，已經晚了......”

不知什么時候，他們已經來到了城堡附近。

被筑造成巨龍模樣的黑色要塞，攀附在山巖之上，靜靜地俯瞰著腳下兩個渺小的身影。

“究竟發生了什么？”

史坦尼斯停住了腳步，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冷靜。

“約翰少爺的病倒是好轉了，可是賽麗絲夫人和兩個侍從，還有那個古怪的修士，他們，他們......”

克禮森學士又咽了下口水，艱難地說道：

“他們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