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一晚沒睡好的小約翰打著哈欠來到大廳，卻看見布蕾妮已經穿戴好鎧甲在吃早飯了。

“嗨——唉，早上好......”

小約翰無精打采地問候了一聲，隨即又連打了兩個哈欠。

“要乃舔嗎？今天的烤漏排......唔道噗錯......”

布蕾妮含糊不清地問道，她吃得有些急，嘴里還啃著烤肋排。

男孩兒看著對方可怕的吃相，頓時沒了胃口。

他來到餐桌邊坐下，最后只拿了個煮雞蛋，慢條斯理地剝著殼，幽幽地開口說道：

“我勸你還是少吃點兒，這樣對你并不好。”

正欲送到嘴邊的肋排停在了半空中。

布蕾妮皺著眉頭，用古怪地眼神看著男孩兒，反問道：“怎么？女人就非要保持苗條纖細才對，你是想這么說嗎？”

聽到脾氣暴躁的未婚妻語氣不善，小約翰也沒了爭論下去的想法，只得繼續將心思放在眼前的雞蛋上，口中默默發出蚊子般細小的聲音。

“回頭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泰洛什依山而建，城內人口也頗為密集，房屋因此而蓋得相當擁擠，幾乎每一塊地皮都被充分利用起來，唯一的空曠區域就只有公民廣場了。

呈半圓形的廣場中心有一座大理石雕像，刻繪的主角是泰洛西的第一任大君。

大君微揚著下巴，雙臂自然地舒展開來，恍若神明般俯視著眾生。

他身姿優雅地踩在幾個弓著腰背的奴隸身上，奴隸旁邊還有一個手舉彎刀的勇士，雖然與他們一樣都處在大君下方，但至少還是站著的，手腳上也沒有鐐銬。

環繞著雕像周圍建起了一個水池，起到類似許愿池的作用，商人們會時不時地向池子里丟一些硬幣，祈禱接下來的生意能夠賺大錢。

然而今天，當泰洛西的公民們被通知聚集到廣場后，卻發現以往那座代表著泰洛西精神的雕像，此時竟被一張巨大的帆布蒙上了。

黃色的布面上似乎還描繪著什么圖案。

隨著廣場上的人越聚越多，公民們又驚訝地注意到，許多奴隸也被召集了過來。

不少人都皺起了眉頭，紛紛交頭接耳，同時鄙夷地瞅著那些卑賤的東西。

奴隸怎么能有資格與他們一起參與集會？

啊不，那些家伙已經不是奴隸了，至少表面上不再是......

一些公民很快反應過來，如今泰洛西已經被廢除了奴隸制度，因為野蠻的維斯特洛人用卑鄙的手段，占領了這座偉大的自由城邦。

“泰洛西的人民，大家早上好！”

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嘈雜的人群逐漸安靜下來。

公民們不再議論，他們知道，此時走到廣場中央的孩子不一般，那正是維斯特洛人的首領，好像還是某個王子。

小約翰不慌不忙地來到雕像前，先是環顧了一下周圍密密麻麻的人群，待眾人的注意力都逐漸被吸引后，才再次開口：“泰洛西的人民請聽著，我是七大王國的龍石島公爵之子，約安尼斯-拜拉席恩......”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接著又高聲說道：“也是泰洛西的征服者！”

緊接著，四周維持秩序的士兵就紛紛舉起武器，齊聲高喊：

“征服者約安尼斯！征服者約安尼斯！”

振聾發聵的吶喊響徹廣場，瞬時將一些不滿的公民震懾住。

他們因為反感男孩兒狂妄的宣言，正欲提出口頭抗議，結果剛到嘴邊的臟話還未說出口，就被士兵們的助威聲嚇了回去。

小約翰滿意地點點頭，慢慢高舉起右手，隨后做了一個有力的握拳動作，震天的呼喊聲瞬間停止。

廣場上再次安靜下來，甚至能隱約聽到遠處的海鳥叫聲。

“呵呵，我看到有些人對此不太滿意，不過沒關系，我們并不準備常駐于此地，很快布拉佛斯人將會接管泰洛什城。

因此，我也不打算跟諸位鬧得不愉快，今天叫大家來，就是要為泰洛西的人民送上一份禮物，請看！”

說著，他向身后一揮手，巨大的黑色帆布被士兵們掀開。

有些細心的人發現，原來帆布是一整面的船帆，上面繪制著一頭躍起的雄鹿，頭頂王冠。

然而很快就沒人去在意那面船帆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它下面遮蓋的東西所吸引。

原本承載著公民們美好祝愿的許愿池，此時卻密密麻麻地堆滿了東西，大君的雕像幾乎全被這些東西覆蓋住，只露出了一個頭，而堆積成這座‘山丘’的......

竟然是無數顆頭顱！

那堆砌如山的一張張面孔，栩栩如生，就像是還活著一般長在了那里。

它們有的繃緊五官，沉默地接受著命運的審判；

還有的拼命張開嘴巴，痛苦的哀嚎幾乎要破口而出；

也有少數面孔在發出無聲的怒罵，但是更多的則瞪大了眼睛，可惜已然無法從中看出任何情緒，那里只留下兩個黑乎乎的空洞......

人們提起里斯，經常會用‘可愛的里斯’來形容它，因為其優美的風景，以及擅于培養床奴，那里的青樓妓館更是艷名遠播。

但它還有另一項同樣知名的產業——煉金術。

里斯的煉金術士以擅長制毒而聞名，其中最為出名的是里斯之淚，無色無味，不留半點痕跡。

而除了毒藥，煉金師們也精通一門獨到的手藝，處理尸體。

經過他們特殊處理的軀體，不但能長久保存，不會腐敗生蛆，而且還能完美地保留肌膚光鮮的色彩，讓死物重新煥發生機......

圍觀的民眾無不被眼前這恐怖的一幕所震撼，在片刻的死寂之后，幾聲驚恐的尖叫引爆了現場。

人聲愈發嘈雜混亂，有些人不忍心再看下去，紛紛側目，甚至試圖逃離這里，卻被后面的人群擁堵住，無法抽身。

更有不少人因為生理不適，直接嘔吐出來，其中就包括布蕾妮。

她終于還是沒有忍住，將早餐全都吐在了地上，烤肋排的殘渣在其中清晰可見。

小約翰側頭看了她一眼，無奈地搖搖頭。

......以后記得要聽未婚夫的話，他在心里說道。

接著，男孩兒緩緩閉上眼睛，傾聽著現場混亂的聲音。

這是泰洛西人為他演奏的，一場充滿恐懼與混亂的交響樂......

就這樣靜靜地等了一會兒，待耳邊的聲音逐漸減弱，人們的情緒有所緩和之后，小約翰才再次開口：

“這些，曾經都是里斯最有權勢的人，他們不愿意放棄奴隸制度，不愿接受改變......”

小約翰停頓了一下，又掃視了一遍那些面孔，連連搖頭。

“很遺憾，他們沒有做出正確的選擇。”

接著他再次看向圍觀的人群，腳下繞著許愿池慢慢踱步。

“泰洛西公民卻不一樣，你們都是通達事理的，而且已經深刻地認識到了，奴隸制是錯誤的，是野蠻的。

所以，我相信你們，相信你們愿意將自由還給每一個人。

相信你們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為了感謝你們的善舉，我將把這件禮物留下，它將永遠豎立在那。

從今往后，生活在這的每一個人，每一天，都將看到它。

它將時時刻刻提醒你們，不要忘記，千萬不要忘記，你們今天做出的正確選擇。”

當說到最后這些話時，小約翰刻意將聲音提得很高，但是語氣聽起來卻并不慷慨激昂，他講話的節奏控制得很慢，強調著每一個字眼兒，生怕有人聽不清楚。

他就像在使用一把鈍刀，用蠻力將這些話刻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刻出了鮮血，也刻進了泰洛西人的靈魂深處。

約安尼斯-拜拉席恩，龍石島的漁民們曾戲稱他為螃蟹王子，但是從這天起，他又多了一個新的綽號。

里斯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