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約翰這兩年來的表現，克禮森都看在眼里。

他的內心很是糾結，一方面為孩子優秀的才能感到欣喜，另一方面卻對其性格發展產生了擔憂。

小孩子他見得多了，卻少有小約翰這樣的，在他身上絲毫不見同年齡孩子該有的童真。

其他貴族孩子，會被弄臣逗得哈哈大笑，會被吟游詩人的歌曲感動得熱淚盈眶，這孩子卻是只看過一次，就把那些人統統轟走了。

“看他們表演的意義何在？浪費我的時間和金錢嗎？”小約翰是如此評價那些藝人的。

至于廣受貴族歡迎的狩獵......

他曾聽亞賽爾爵士說，比起去野外打動物，小約翰更喜歡在比武場打人。

“嘿！老克禮森，我跟你說，別看這小子個頭不大，骨子里卻有股狠勁兒，是個天生的殺手！”

每當回想起亞塞爾那副得意的樣子，就會讓克禮森皺起眉頭。

天生的殺手？這樣形容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算是值得高興的事嗎？

總之，就維斯特洛的貴族標準而言，小約翰著實是個無趣的孩子。

還有一次，史坦尼斯回來看望小約翰，克禮森學士恰好經過孩子的房間。

原本以為會見到一幕父親與孩子重聚，溫馨感人的場景。

結果呢，老學士卻聽到，男孩兒正在嚴肅地和父親探討著君臨的政事，說得還頭頭是道。

七神??！克禮森當時就在想，這哪里是六七歲的孩子會感興趣的話題，不愧是親父子！

克禮森學士可不希望小約翰變成第二個史坦尼斯，他深知公爵性格過于刻板，不善交際的問題，當初就是因為放心不下，才主動要求來龍石島輔佐的。

老學士自然是不清楚，小約翰滿腦子都是如何在未來挽救他們的性命，哪里有心思再去扮演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呢？

不過，好在這個問題并未困擾克禮森太久。

有一天，小約翰少見地展現出屬于孩子的天真浪漫，男孩兒告訴老學士，他想要去島上的龍洞里探險。

為了尋找龍蛋！

龍，是每個維斯特洛男孩的夢想。

小約翰開始學習歷史時，克禮森學士最先教授給他的內容，正是關于龍石島的歷史。

這里不僅僅是自家的領地，還是坦格利安王朝傳奇開始的地方，具有非凡的意義。

遠在近千年之前，仍處于鼎盛時期的瓦雷利亞自由堡壘，將其勢力擴展到了龍石島，在山峰之上建起了如今這座外形如同巨龍的黑色城堡。

四百多年前，坦格利安家族為躲避瓦雷利亞末日浩劫，舉族遷至龍石島避難，從此在這里安心隱居，不問外界紛爭。

直到三百年前，征服者伊耿帶領他的兩個姐妹共同舉兵，以這個小小的島嶼為起點，一步步征服了維斯特洛大陸。

而令小約翰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龍石島在坦格利安王朝期間，曾一度作為繁育巨龍的基地，直到一百多年前，這里還有眾多巨龍生活，并產下了不少龍蛋。

“沒準還能找到一兩顆遺留的龍蛋。”他對此仍抱有一絲希望。

克禮森學士對小約翰的想法非常支持，他派了幾個侍衛，陪同孩子前往龍石島上幾處遺留的龍洞，來一次小小的探險。

但是，老學士的心里可是清楚得很，這小子必然會空歡喜一場。

近一百多年來，龍石島早已被從上到下翻了好幾遍，一顆龍蛋都沒剩下，對此他是確定無疑的。

畢竟，當克禮森隨史坦尼斯來到龍石島之后，他也這么干過。

他只是希望小約翰不要總是緊繃地生活，正好趁這次機會出去玩一玩，偶爾做個孩子該做的事情也好。

正如其所料，幾天后，小約翰成功地完成了他一無所獲的冒險之旅。

“怎么，沒找到？”老學士看著一臉不開心的小男孩兒，心里頗有點幸災樂禍。

“連根龍骨頭都沒找到......”說著小約翰用小手從口袋中掏出來幾塊石頭。

“但是！我找到了巨龍留下的財寶！”男孩兒隨即舒展五官，露出了笑容，原來剛才不開心的樣子全是假裝的。

當小約翰在龍洞中苦苦尋找龍蛋數日未果之后，他猜測‘奸詐’的克禮森學士恐怕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了，可他不想就這樣空手而歸，于是就撿了幾塊在探索過程中發現的疑似金銀的石頭回來。

小約翰對礦石一竅不通，不過他尋思著，這幾塊外觀獨特的石頭，多少會有點別的價值。

“哦？這倒是件稀奇的事兒?！笨硕Y森學士接過石頭，隨意地觀察了一下。

“咳咳，這幾塊銀色的石頭嘛，是硫礦石......”

“值錢嗎？”小約翰迫不及待地插嘴問道。

“??？值錢？唔......或許吧，硫磺應該能在狹海對岸賣個好價錢，自由貿易城邦的人喜歡用它入藥，或者作漂白劑使用。

至于這個金燦燦的方塊......

很可惜，也不是金子，而是鐵。確切地說，是黃鐵礦。”

“品質怎么樣？值錢么？”男孩兒再次提問。

克禮森看穿了小約翰的心思，幽幽地說道:“你想打這些礦產的主意？那恐怕是行不通的?！?

見小約翰皺起眉頭，滿臉的疑惑，老學士不忙著解答，反而提出了問題：“小約翰，你知道咱們龍石島有多少領民嗎？”

“這幾天，我只去過港口的那個小漁村。唔......大概幾百人？別的地方有多少就不清楚了。”小約翰回憶著他看到的那些漁民。

“嗯，那些就是全部了?！?

“哈？”小約翰對此感到十分驚訝。

克禮森學士看著他吃驚的樣子，連連搖頭苦笑。

“唉，你沒聽錯，除了住在城堡的人以外，那個小漁村里住著的，就是龍石島所有的居民了。嗯，我記得總共不到一千人吧?！笨硕Y森捏著胡須，估算了一下。

“他們基本都是漁民，很貧窮，能勉強維持生計就已經很不錯了，根本收不上稅的?！?

這次‘愉快’的談話又澆了小約翰一盆冷水，原來自己家這么窮的嗎？！

明明守著一座礦山，卻因為缺少人力而無法開采。想要招募工人，又需要一大筆錢來做前期的支持，而龍石島現在最缺的又正是錢。

事情似乎陷入了一個死循環，這也讓小約翰意識到了眼前就面臨的危機。

龍石島的財政危機！

于是，他向克禮森學士借來了相關資料，研究起了領地的問題。

老學士對此也十分配合，這個世界的人都很早熟，不到十歲就繼承領地的貴族屢見不鮮，平民的孩子更是一學會走路，就要開始幫家里干活了。

而小約翰作為龍石島的繼承人，早點接觸一些政務，在旁人看來是值得高興的事。

經過多日翻閱領地的資料后，小約翰覺得自己的前途愈發黯淡了。

龍石島由火山噴發而形成，島上多巖石，幾乎沒有適合耕種的土地，因此這里大部分平民都以捕魚為生。

漁民實在太窮，索性免除了賦稅，否則龍石島恐怕是連這幾百號人都沒有了。

本地的收入主要來源于那點微薄的海關稅收。

龍石島的碼頭破舊狹小，與王國境內那幾個知名港口，如海鷗鎮、白港等相比，這里的商貿經濟只能用慘淡來形容。

領地的賬面上幾乎年年是赤字，最后還要靠史坦尼斯的個人收入來抹平。

什么？你問封臣的稅收去哪了？

不好意思，那點稅收并沒有多少，七王國的貴族只是象征性地提供微薄的稅賦。

稅收的大頭是農民、工匠和商人，貴族主要向封君貢獻武力，他們交的是血稅。

想要向封臣多征稅，只有在特殊情況下才行，比如需要打仗，或者舉辦大型活動時，封君才有借口向封臣索取。

至于能要到多少，對方愿意給多少，就看雙方的關系相處得如何了。

說到底，還是要看人情世故。

當然了，免不了會出現封君強行勒索封臣的情況，最后若是實在無法調和，就只能戰場上見。

不過一般情況下，大家還是會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來。

過了些日子，克禮森學士詢問起小約翰最近翻閱資料的收獲，進而向他提出一個建議。

“一個合格的領主不能只從賬目上管理他的人民，那只會讓你變成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要知道，他們可不是一個個數字，而是活生生的人。

放下手中的賬冊吧，抬起你的腿，走出城堡去，用你的雙眼親自看看你的子民，傾聽他們的聲音!”

不要總是悶在城堡里，多出去走走吧！老學士在心里想著。

小約翰并不知曉克禮森的小心思，他點了點頭，虛心接受了老學士的諫言。

次日，小約翰在侍衛的陪同下，前往山下那唯一的小漁村，他確實需要親自考察一下，這龍石島究竟破敗到什么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