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小約翰明白了。

他等待一會兒，直到侍者走遠之后，才壓低嗓音問道：“喂，戴佛斯，難道說你......”

沒等他說完，戴佛斯就慌忙地朝周圍看了一圈，確認沒人注意自己之后，才微微向前探出身子，用更加微弱的聲音，尷尬地回答道：

“是的，約翰少爺，我......我不識字，不僅瓦雷利亞語，連通用語也不認識。

老實說吧，我壓根什么字都不認識......”

果然是這樣，小約翰也是剛剛才想到的。

戴佛斯以前是個走私販子，雖然去過不少地方，會很多種語言，唯獨沒機會接受識字教育。

而且從他剛才的表現來看，是怕被別人發現這點，引來嘲笑。

“這沒什么可丟臉的，戴佛斯爵士。”小約翰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試著安慰他，“你放心，等這次回去我就幫你找個好老師，像你這么聰明的人，很快就能學會的。”

“真的能學會么......”戴佛斯對此不太有信心。

“當然了，我相信你。”小約翰說完，見對方還是一副沒底氣的樣子，轉而問：“你會幾種語言？”

“額，讓我想想......瓦雷利亞語、盛夏群島土語、還有一點點新吉斯語......哦，當然還有通用語！

四種，我會四種，如果其他方言不算的話。”戴佛斯伸出右手的四根手指。

“七神吶！你竟然會這么多語言！”小約翰夸張地小聲尖叫起來，甚至引來了附近客人的注目，搞得戴佛斯都有些害羞了。

“看看，你可比我聰明多了，我才只學會兩種語言吶，既然我都能學會讀書寫字，為什么你這個語言天才會不行呢？”

戴佛斯低著頭想了想，眼神逐漸堅定，不住地點頭道：“謝謝，我被你說服了。”

小約翰也報以鼓勵地笑容回應他，接著二人逐漸放松下來，隨意地閑聊著。

戴佛斯提起了一個困擾他的問題。

“你是從哪知道那么多東西的？就像之前里卡多說的那些個關于什么黑火，還有浪蕩王子的事。

說實話我當時都沒聽懂，只是順著你們的話胡扯下去的。”

“當然是通過讀書啊，戴佛斯。”

小約翰繼續解釋道：“這就是學會識字的另一個好處了，你可以從書上知道很多平時接觸不到的事情，所以你一定要趕緊掌握它，畢竟知識就是力量！”

“知識，就是力量？”戴佛斯若有所思地重復著，反復琢磨著這句話的意義。

“不過話說回來，你怎么會沒聽過浪蕩王子呢？我記得你是出身君臨城的呀？”

小約翰疑惑地問，緊接著他又解釋道：“浪蕩王子指的是戴蒙-坦格利安，一百多年前的名人，就是他創建了都城守備隊，也就是‘金袍子’。”

“一百年前的人了，我怎么會知道呢......哦，明白了，我以后會多讀書的。”

戴佛斯看到小約翰的手掌向上攤開，并攏在一起，似乎是在模仿看書的樣子，立刻就理解了對方的意思。

然后他又感嘆道：“沒想到就是這個家伙搞出了‘黃皮狗’啊......”

“黃皮狗？”

“哦，那是我們跳蚤窩給他們起的綽號，要知道我們跟金袍子一直相處得不太愉快。

黃皮狗還算是好聽的，還有人叫他們屎袍子。”說著戴佛斯還擺出個表達厭惡的夸張表情。

小約翰笑著搖搖頭，心中卻不禁感慨，像戴佛斯這樣出身底層的人，沒機會接受教育，一輩子只能知道身邊發生的那點事。

他們甚至無從知曉，在自己生活的這片土地上曾發生過什么。

有些人也許能通過口耳相傳的故事和傳說，窺視到歷史的邊角，但是在經過了無數代人和漫長歲月的轉述之后，那些傳說故事也逐漸變得面目全非，無法讓人了解它的真面目。

而那些掌握了知識的人，卻單方面地告訴他們，領主生來就是高貴的，平民就是卑賤的。

他們誤以為這就是世間的法則，殊不知，那些在他們眼中宛如天神的貴族老爺們，或許曾經也是跟他們一樣平凡的漁民、農夫......

趁著上菜之前的這段時間，小約翰又給戴佛斯補了補課，簡單講述了石階列島歷史上那些短暫的征服者們，有關戴蒙王子、海蛇科利斯、以及九銅板王的故事。

這些故事讓時間過得飛快，他們期待已久的晚餐開始陸續上桌了。

布拉佛斯的漁業同樣發達，因此這里的飲食特色也是以海鮮為主，但是與龍石島最大的不同在于，這里廚師的技藝簡直出神入化。

先是開胃湯，做法簡單卻香濃四溢，喝上幾口讓胃里暖暖的，驅散了一身的濕氣；

前菜是金槍魚沙拉，最大的亮點是它的醬汁。

小約翰品嘗后覺得這已經很接近前世的沙拉醬了，酸甜可口，非常開胃。

不過在吃的時候，他悄悄地注意到戴佛斯有些挑食，把蔬菜都剩下了；

之后是一小份烤鵝肝，火候恰到好處。

焦脆的外皮與黃油般的口感，再搭配上一點甘甜清爽的無花果醬，讓它的味道更富有層次感，不斷地刺激著味蕾，在吃完之后依然回味無窮；

小約翰點了一份布拉佛斯海鮮飯作為主菜，根據侍者介紹，這些大米均產自洛恩河畔，在布拉佛斯是非常稀有的食材。

不過他嘗過之后卻有些不太滿意。

湯汁不錯，海鮮品質也很高，就是這米飯有點夾生，不太符合他的口味。

反倒是對面的戴佛斯吃的津津有味，不時有贊美之詞。

侍者非常貼心，在得知小約翰對這道菜不甚滿意之后，不但誠摯地表達歉意，竟然還免費為其換了一大份的芝士烤海王蟹作為賠禮。

小約翰欣然接受，并無恥地流下了口水。

海王蟹極其稀少，原本是需要提前預定才能吃到的，點餐時得知此事的小約翰還有些失望，沒想到卻是因禍得福了。

香甜可口，鮮味多汁，不愧為蟹中極品！他心中贊嘆道，就沖這個，花多少錢都值了！

最后他們各以一份魁爾斯香葉烤小羊排，外加一個蜂蜜檸檬蛋糕作為收尾，不過戴佛斯不喜歡吃甜食，遂將其讓給了小約翰。

與此同時，在酒店斜對面的小巷中，一雙眼睛正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靠著墻壁站著，將自身完全隱沒于黑暗之中，難以被察覺。

如果不是此人用一件帶帽兜的黑色披風，將自己的樣貌完全遮擋起來，會立刻被小約翰認出來。

他正是之前站在海王身邊的人之一，那個曾引起小約翰的注意，身著黑衣的家伙。

矮個子男人嘴里嚼著咸魚干，默默監視著餐廳中的二人。

看著對方不斷享用各種美食，一臉幸福滿足的樣子，這讓他逐漸有些煩躁。

他頗為不滿地咂了咂嘴，便將手中啃了一半的魚干扔掉，丟給了同樣耐心蹲守在旁邊的一只小黑貓。

小貓似乎已經期待了很久，它開心地收下自己苦苦等來的戰利品，伴著輕快地小跳步轉眼就消失于黑暗的小巷深處......

酒店內，吃過晚餐后的二人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繼續留在餐廳稍作休息。

戴佛斯微瞇著雙眼，正細細品味著一杯來自多恩的夏日紅，而小約翰則要了杯加奶的咖啡。

是的，布拉佛斯竟然有咖啡！

當然這咖啡豆也是從外國進口的，據說是產自索斯羅斯大陸的熱帶叢林中。

因為其濃郁的苦味，僅有少數口味獨特的客人會喜歡它，以至于當小約翰點了咖啡后，侍者還大加夸贊了他的品味不俗。

小約翰慢慢品著咖啡，腦中不自覺地計算起這頓精美晚餐的價錢。

粗略算過后，他們兩個人大概吃了有二十幾個銀鹿吧......

要知道，如果是在維斯特洛的小酒館里，一枚銀鹿就已經可以準備一桌豐盛的酒菜了。

確實是挺貴的......

不過轉念一想，這是他穿越以來吃過最滿意的一頓飯，而且這里恐怕也是如今最高檔的酒店了吧，即便是出點血也值了。

正當他們還在悠閑地回味著剛剛那番美味時，另一位更年輕的侍者來到他們的餐桌旁站定。

戴佛斯抬頭看了看他，不明所以地問道：“是要結帳嗎？”

“哦不，尊敬的客人誤會了，那并不急。”

侍者解釋過后，又轉向小約翰，態度更為恭敬地開口：“有一位尊貴的大人，向同樣尊貴的您發出了誠摯地邀請，他希望您能在用餐完畢之后，屈尊前往三樓的休息室與他一起品茶。”

尊貴的大人......品茶......

聽到這兩個關鍵詞，小約翰立刻與戴佛斯相互交換眼神。

接著他一挑眉毛，微微翹起嘴角，“我們接受他的邀請，請帶路吧！”

年輕侍者隨即引領著二人向樓上走去，小約翰心中暗自思量著，倒要看看這只老海龜又耍什么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