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玄王朝十二年，安州府城。

立冬過后，百年難遇的暴雪降臨玄北三府，雪厚三尺。

張府內院的一棟偏僻小院中，張慎起了個大早，開始生火做飯。

“嚓呼！”

火石引燃了木炭，讓冷如冰窖的房間有了一些溫度。

打開門，用陶鍋盛滿了雪，回屋倒入糙米、山藥，放在火爐上燉煮。

瞥了一眼床上打著呼嚕酣睡的爺爺，張慎拿起鐵鍬，出門開始鏟雪。

府內到處騰起炊煙，隱約能聽到家兵練武，以及奴仆忙活的聲音。

奴仆們都是聞雞而起。

張慎作為‘安州經略使’張府中最特殊的奴仆，倒不用起那么早干雜活，只需做好本職就行。

可惜……

他馬上就要失業了。

“嗡！——！”

突然，一道仿佛來自深空天體發出的震鳴，在張慎腦海中炸響。

他眼前一黑，差點摔倒，連忙扶鏟而立。

“又來了！每次都這么大動靜，上輩子我就是被活活震死的……都穿越了還不肯放過我？”

腦袋昏沉劇痛，感覺要裂開了，張慎憂心忡忡。

眼睛微閉，一些信息立刻傳入心底。

“功德：十二寸九分。”

“愿力：三兩六錢。”

感知著神海深處那面神秘的殘破銅鏡，張慎在意識里大喊：

“功德和愿力到底有什么用？總是哇哇叫……你倒是給個提示啊？”

殘破銅鏡仿佛只是一道幻影，沒有任何回應。

上輩子女朋友是個神秘學愛好者，喜歡探幽獵奇、登山觀星這些事，張慎陪她去川西自駕游，在一座荒廢藏廟中撿到了一些紀念品，其中就包括一面古樸破舊的銅鏡。

回去的路上，張慎腦海中陡然傳來一道“嗡”鳴，直接將他震暈過去。

接下去幾天，腦海中嗡鳴時不時炸響，頭痛欲裂，每一次都會讓他昏迷。

當張慎再次醒來，他已經成了張府的一名奴仆。

因為爺爺是奴仆，所以他生來就是奴仆……并且從小就被訓練改造，成了張家二郎的替身。

俗稱‘高級炮灰’。

當晚，腦海中嗡鳴再現，張慎又一次被震暈了！

醒來后，被府中下人叫做‘老瘋子’的酒鬼爺爺，傳了張慎一篇煉神法訣，說只要堅持修煉十天，就能進入‘凝神’境界，治好他的病。

或許是張慎資質太差的緣故，十天之后又十天，十天之后再十天。

都三十三天了，還是沒有‘凝神’！

腦海中嗡鳴依舊，倒是不直接暈了。

他還在腦海里看到了小破鏡，以及功德和愿力的數值，總算是有了一絲希望。

但……

爺爺傳下的煉神法，每次修煉都要消耗大量精元，加上要抵抗小破鏡的動靜，短短一個月，張慎就形貌枯槁，雙眼黑青，仿佛一位連續熬夜一整年的仙界肝帝，家里還有一個易欲癥老婆。

現在，他從小苦練的‘龜蛇合一勁’，以及‘外功境’大成的武道修為，都廢了。

還整天提心吊膽自己會不會再次猝死？！

無法凝神，他就沒有力量改命，就沒辦法離開這個破地方。

一日是奴才，終身是奴才！

就連生下子孫后代都要繼續給人當奴才，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啪！”

就在這時，與小院一堵高墻相隔的另一個院落中，傳來聲響。

接著張慎就聽到了有人摔倒，以及棍子揮出風嘯，落在皮肉上的聲音。

“你個作死的下賤狗奴才，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演武場你也敢亂闖，老子今天就教教你規矩！”

“孫管事，我得了‘真武試煉’名額，剛被召入府中，迷路了……”

那奴仆趕緊表明身份，為自己辯解。

四周一片寂靜，奴仆們忙活的聲音都消失了。

張慎默然地來到另一邊，繼續鏟雪。

張府養著家兵、工匠、奴仆等數百個下人，等級森嚴。

尤其是剛入府的下等奴仆，毫無地位可言，沒工錢，動輒還要挨打受罰，甚至直接處死。

想要出頭翻身，就得苦熬。

偷藝是一種捷徑，但府中的管事，修為至少都是內煉境大成，體魄雄壯，身手矯健，耳聽八方，還沒靠近就被發現了，被毒打都是輕的。

十天后的‘真武試煉’，才是最好的改命機會！

真武派是玄黃星七大修煉圣地之一，傳承萬年，門下弟子百萬。

即便是一名外門弟子，在外也可為一方權貴。

真傳弟子更了不得，入一王朝，可輕易封候拜將，位極人臣。

真武派每隔三年舉辦一場真武試煉，用來選拔武道種子。

且只有未滿十四歲，根骨乙等以上，才能獲得試煉資格。

只要通過試煉，立刻就能跨越階層，翻身做主！

真武試煉兇險無比，需要搏殺至少三頭妖獸，每次都會有大量人員死傷，所以又被人叫做‘血腥試煉’。

張家二郎自然獲得了一個試煉名額……他目標就是加入真武派。

可對于一名替身來說，十天后，就是張慎的死期！

他現在沒有凝神，武功也廢了，代替張二郎去參加試煉，大概率會死。

即使僥幸通過試煉，等張二郎進了真武派，他也就失業了，還是得死。

張慎想要活命，就只有兩個辦法。

一是凝神。只要修煉到‘凝神’境界，有了神念后就能‘馭物’，從而擁有駕馭法器、飛劍、符箓的能力，還能駕馭天地元氣，修煉道術。

二是小破鏡。能夠將他從地球帶到玄黃星，肯定能輕易解決眼前的危機。張慎猜測，是自己的功德愿力不夠，才無法開啟小破鏡的功能。

可修煉太難了，太難了！

功德愿力也很難積攢！

只剩下最后十天……

一個多時辰，張慎才慢慢將雪鏟完，坐在椅子上直喘大氣，感受著虛弱的身體，張慎心中里發苦。

想想現在的如履薄冰，再想想前世的悠閑，再看看碗里寡淡的白粥，眼淚差點流下來。

暖氣、原神、模型、抖臀大姐姐……老爸老媽慈愛的混合雙打黃荊條炒肉，鬧脾氣躲衣柜里絕食妹妹跑來投喂，還有那可御可萌可純可欲水汪汪的女朋友。

“還能再回去嗎？我好想家啊。”

張慎全靠回憶才撐到了現在。

“到底要多少功德愿力才能開啟小破鏡？我是不是該冒險搞件大事……等等，我貌似陷入思維誤區了！”

張慎腦海中靈光乍現，眼睛都瞪圓了！

“對啊，我干嘛非要自己辛辛苦苦積攢功德愿力？”

他心中升起一團兇猛燃燒的火焰。

張慎突然想到，城里那些寺廟、道觀、神宮，里面供奉的神佛，日夜受香火祭拜，肯定積攢了大量香火愿力。

自己可不可以去搶過來？

上輩子，他那博通古今的女朋友，跟他說過關于佛道爭奪愿力的事情。

比如，方丈、住持等稱謂原本是道門的，被佛門拿去后，就成了佛門的專屬稱謂，信徒今后稱呼方丈、住持，就不會再給道門供奉愿力了。

普賢真人、文殊廣法天尊原本屬于道門，被接引去西天后，信徒從此也只會給佛門菩薩供奉香火愿力。

這些話，他都是左耳進右耳出，覺得女朋友神神叨叨的，根本沒往心里去。

就連穿越前，女朋友穿著道袍要在病房里開壇做法，他都沒信。

現在想來……

“究竟能不能直接搶奪功德愿力？”

將剩下的白粥倒進肚子里，張慎在心中不斷沉吟。

按照他的理解，愿力誕生于愿望，是信徒對一個固定崇拜對象的虔誠祈求。

剛到這里時，他的功德愿力接近零，是他悄悄做了幾件好事，才積攢起來的。

按照正常邏輯思維判斷，功德愿力不可能被搶奪，但……

如果可以呢？

“小破鏡都帶我穿越了，還有什么是它做不到的？它……還能再帶我回去嗎？”

張慎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他激動得難以自抑，恨不得馬上就去嘗試。

他要想辦法獲得那些聚集了香火愿力的‘愿力載體’，或是將自己的東西放入寺廟中，去接受信徒的供奉。

見爺爺還在睡，張慎將剩下的粥溫在火爐上，就準備出門了。

“等開啟了小破鏡，到時候……呵呵，張二郎，你看我是主是奴啊？來人，給朕拖下去閹十遍！”

張慎心中冷笑。

突然！

小院外傳來了侍女驪珠的呼喊。

“郎君！郎君！”

“何事？”

驪珠站在院外，沖著張慎道：“大總管讓您速去演武場！”

張慎聞言一凝，驪珠說話全是重音，大總管怕事要找他麻煩。

張二郎、大總管……一個幼麟，一個冢虎，你們能拿朕怎樣？

朕要登天成仙！

朕要橫渡星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