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推過去，屋外開始傳來雞鳴之聲。

張慎睜開眼睛，換血神丹已經被他消化了一半。

眼看快天亮了，他決定暫停片刻，先幫爺爺煮早飯。

“不要起來啦，你正值練功關鍵時刻，不宜分心。繼續修煉吧，爺爺做好飯，等你起來吃。”

旁邊忽然傳來老張的聲音。

他手中拿著那枚刻錄了朱雀神術的玉簡，神情感慨又欣慰。

張慎與爺爺對視一眼，感受到了一股慈祥的神念波動，籠罩周圍，護他安全。

張慎安心的重新閉上眼睛。

繼續吸收藥力。

“爭分奪秒！肉身還遠沒到極限，神魂念頭也強大堅韌，完全可以一心二用?！?

“那就一邊煉化換血神丹，一邊開始突破胎息境界吧?！睆埳骶癫?，已經有了決定。

如何突破胎息境界，他已經領悟得比較深刻了。

沉下心神，動念之間，神魂體在神海中睜開了雙眼。

“握固守一，天地氣交……”

朱雀神術運轉，張慎感應著外界天地氣機，神魂體騰身而起。

直接離開了神海邊緣，向著那無邊無際的神海深處飛去。

正是那磅礴浩瀚的祭臺所在。

前后左右上下，不斷有一顆顆星辰般的神海念頭被張慎吸引過來。

這些神海念頭，仿佛趨光的飛蛾，不斷投入張慎這團火焰。

越是深入神海，周圍的神海念頭就越多，質量就越高。

張慎這團火焰燃燒得越來越旺。

漸漸的，張慎有了一種想要不斷深入，一直吸收下去，好不斷變強的沖動。

與此同時。

他對天地氣機的感應，卻是越來越微弱，不斷減弱，不斷減弱……

這還不算，隨著愈發深入神海，肉身的呼吸和心跳，也開始減弱起來。

“我似乎該停，或許更該進，但目標始終是胎息內景?！?

沒有遲疑，繼續深入。

張慎已經不知道深入神海多深了，轉頭，不見來路，不見海岸。

他只感覺神念之力前所未有的壯大，念頭顆顆晶瑩圓潤，組成的神魂體纖毫畢現，已經看不出與肉身有任何不同。

同時張慎感覺到，自己對外界天地氣機的感應，只剩下極微弱極微弱的一絲。

肉身氣息更是細若游絲，心跳間隔數秒才跳動一下，幾乎就要停止了。

危險至極！

“深入神海，外感天地……我都已經如此深入了，為什么還沒有突破胎息？”

“突破后，應該跟功法描述的那樣，與天地氣交，神念運轉如電，對萬事萬物明察秋毫，洞若觀火，還能清晰感應到萬物氣息?！?

“難道是因為我神魂太過壯大，神念之力太強，突破還需要繼續深入？”

張慎信念堅定，確定了目標之后，再次朝著神海中央深入。

……

此時此刻。

房間里，張慎的雙眼豁然睜開。

他盯著老張，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喚道：“爺爺。”

老張與張慎那雙眼睛對望在一起。

混亂，冷漠，親近，瘋狂，殺戮，仇恨，欲望……老張在這雙眼睛里，感受到了種種無比極端的情緒。

“！”

老張心中這一驚非同小可。

心猿居然在這個時候出來了?。?

自己的孫兒，果然是千年難出的煉神天才，將煉神法和心猿五十勢相結合，神體同修，短短幾天，心猿就成長到這等地步。

然而，他非常清楚。

張慎有多天才，心猿就有多天才。

張慎有多少想法，心猿就有多少想法。

張慎平時有多成熟，心猿就有多幼稚。

張慎內心有多瘋狂，心猿就會將其表現出來。

并且。

心猿才剛誕生不久，就好像一個擁有大人記憶的嬰兒，神念中又沒有理智、冷靜、克制這些正面念頭壓制，誰都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瘋狂的事情。

但有一點老張可以確定。

心猿沒有神魂，只是一團有著他孫兒記憶的負面能量，而且才誕生沒幾天的，非常幼稚，得哄著來。

“傻孩子，你此刻正在突破，怎么在這個時候醒來啦？”

老張笑起來，一臉慈祥可親，帶著關切。

心猿看著老張，一字一句：“您，不喜歡我？”

老張抬手摸了摸心猿的腦袋：“凈說胡話，你們本就是一個人啊，爺爺又怎么會不喜歡你。”

老夫恨不得抽你，你個小猴子。

老夫乖孫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把你抽出來，煉成渣渣。

“你們喊我心猿，把我當成那只死猴子。那個軟弱的家伙，喊我兄弟，也不過是為了利用我。就連爺爺您……您甚至不愿意叫我一聲孫兒?！?

心猿有些激動的吼叫，然后揮手扒拉開老張的手，徑直往外走去。

“孫兒，你要去哪？”

老張有些急了，生氣了。

心猿勉強也算是他孫子，是孫子，不聽話，就得抽。

“你們忍辱求存，以時間換實力，靜待時機的路線，不太適合我。呵呵，追求個人武力？豈不知，真正的力量，來自廣大群眾??！”

心猿冷笑一聲，對老張和張慎的想法表示不屑

他仰頭看著頭頂那片陌生星空，聲音激昂而堅定，像是在向這個世界宣告。

“這個世界，妖魔邪孽，人心惡墮，還有一群上位者，自私冷漠?！?

“安州亂象紛呈，大變在即，正是我輩同志奮起時?！?

“蒼天已死，百姓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心猿聲音越來越激昂，低沉而有力，他抬起右手，用力地揮舞。

看著外面皚皚白雪，好似看著十萬民眾……而他，正在激情演講。

“我有一個夢想，我夢想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滿照人間?！?

“我當解救天下蒼生，開啟民智，凝聚民意，號召天下窮苦人都起來抗爭，打破舊世界，重鑄新乾坤！”

“最后，朕，集眾之力，在掌聲和鮮花之中，在百姓不舍的呼喊中，騎龍飛天，登臨星空……”

老張聽目瞪口呆。

“?”

愣了好幾秒，老張眨了眨眼睛，才終于確認，這是自家親孫子……平時他心里就想著這些？

真是大逆不道啊。

不對不對，凡事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孫兒固然會這么想，但他絕不會貿然行事，因為他懂得‘三思后行，謀定而動’的道理。

心猿剛誕生，思想不成熟，得到了孫兒的記憶，有了想法，然后就飄了……這猴子……

平時孫兒太乖了，待在張府也太委屈了，上次自己拒絕跟他離開，孫兒即便很生氣，也是強忍著不發怒言，孝順懂事得讓人心疼。

老張平時都舍不得跟孫兒說重話。

現在終于找到機會了。

觀最近孫兒行事，‘急躁’、‘不慎’、‘行險’、‘嗜殺’。

其中固然有脖頸上枷鎖不斷收緊的緣故，但也確實犯了許多錯誤，若不是自己數次悄悄出手，幫他查漏補缺，否則早已出事。

現在心猿跳出丹爐，自己正好趁這個機會，教訓一下孫兒，免得等他清醒后，又舍不得打罵了。

老張一邊挽袖子，一邊走上前去。

心猿此刻還在大聲說道：“我感覺到了，滿天星斗在呼喚我……天不生我張齊天，玄黃萬古如長夜……”

老張抬起巴掌，不斷扇在心猿的后腦勺上，口中不斷罵道：

“愚蠢！自大！盲目！輕狂！大志不付諸于行，豈能宣之于口？！還張齊天？還打破舊世界？這個世界以力為尊，如果是那么好打破，無數豪杰英雄早就他媽打破了！”

心猿張齊天被打得不斷趔趄倒退，卻不敢反抗：

“老張！你別太過分！別人做不到，我卻一定能做到！我張齊天有大勇大智！有詩可證：一片一片又一片，飛入泥潭皆不見。前赴后繼不斷飛，終叫山河顏色變?！?

“還寫詩！”

老張聽得怔了片刻，突然一把擰住了張齊天的耳朵。

“老夫還不知道你，滿腔仇恨，你或許有解救天下蒼生的想法。但現在，你恐怕更想主動掀起大亂，好把握大勢，然后屠戮張家滿門吧？”

張齊天怒極，咬牙切齒：“奪我自由，奴役打罵，殺我兄弟，還讓我去送死，難道張叔平不該死，張家不該絕嗎？張賊，奸賊，惡賊，逆賊！我誓當食汝肉，寢汝皮！”

“啪！”

老張抬手又給了張齊天腦袋一巴掌，語氣卻是放緩了不少：

“孫兒啊，事情如果全靠殺戮就能解決，那就好咯?！?

老張又開始哄他：“如今你們是一體兩面，早晚會融合歸一，尋回真我。你既為反面，難道不知道‘以力革鼎’的道理。力才是根本。有力不能無智，有智也不能少力，否則信念得不到貫徹，兩者缺一不可啊?！?

老張語重心長，告訴張齊天猥瑣發育的道理：“好啦，你現在的情況非常危險，快回去吧！”

“我不！”

張齊天將頭一偏，生氣道：“我有感覺，只要神海還在，意識還在，即便他迷失在神海之中，我也能凝聚出新的神魂。折我翅膀，我必毀他……”

“你說什么！？”

老張這下真的生氣了，他聲音高了八度。

猴子還想造反。

神念之力涌動間，老張手中凝聚出一根黃荊，高高揚起：“再說一遍?！?

張齊天一看就傻了。

“不是，您哪來的黃荊條？別別別，哎呀……”

他哆嗦了一下，然后眼睛一閉，倒在老張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