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未見,嫂子你……可還好?”
張慎仿佛變成了傻子,癡癡的看著嫂子。
許家嫂子穿繡蘭花紋的冬裙,卻掩不住那豐腴傲人的身段,鵝蛋臉精致,一雙水潤清澈的杏眸,蘊出了婦人嬌弱的風情,宛如長在深閨無人識的貴妃海棠。
被張家二郎盯著,許家嫂子臉上浮現兩抹紅暈,又羞又惱的瞪了他一眼,卻又被那炙熱眼神嚇了一跳。
沒辦法,張慎、張二郎、影甲是輪流出門,張二郎有一次出門撞見許家嫂子,驚為天人,愛慕難舍……
所以輪到張慎出門時,每每遇到許家嫂子,就得維持張二郎的人設。
畢竟不是變態,誰會喜歡別家夫人?
“二哥!”
許平安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橫移一步,擋住了張慎的視線。
張慎扒拉他,不滿道:“許兄你讓開,不要擋著我跟嫂子說話!”
許平安又驚又怒,回身就吼:“誰讓你出來的,還不快點進去,丟人現眼!”
“這就回……夫君你莫要再借錢啦!”
許家嫂子柔柔的囑咐一聲,在許平安連聲催促中,轉身回了屋。
關門時,又無意的跟張慎對視了一眼,驚慌的避開。
砰!
張慎看著那關合的大門,幽幽道:
“我想我姐啦……許平安,你吼嫂子干嘛!?”
突然意興闌珊。
張慎跳上馬車,鉆了進去,吩咐小六子道:“春風得意樓?!?
“是,郎君,”
小六子在兩匹駿馬頭頂一甩馬鞭,“啪”,馬車咕嚕嚕往前奔。
“二哥,等等我……”
許平安跳上馬背,追在后面。
無奈他跨下是一匹小閹馬,跑不快,一時間追不上,不由得大急。
張慎在心里大罵。
狗娘養的許平安,有這樣的老婆還出去嫖,我呸!
許平安家境不錯,太爺是老經略的先鋒大將,父母早亡的他,資質奇差,二十五歲才晉升內煉境,卻在府衙任著稅吏的肥差,又娶了一個美若天仙的小家碧玉,家里還有一個幼妹,卻整天想著去嫖。
我再呸,不思進取,廢材!
若是我娶了許家嫂子……
“二哥,別去春風得意樓了,那地方現在狗都不去!”
許平安終于追了上來,口出狂言。
張慎果然上當,掀開簾子:“怎么個說道?春風得意樓可是安州府第一金樓,前兩日我才去過?!?
許平安不屑道:“那是老黃歷啦,你先借我一千兩,我再告訴你?!?
“一千兩,你當我是大冤種?。俊?
難道不是嗎?
許平安笑盈盈的拍著胸口:“二哥,咱們結識這么多年,我有沒有騙過你?!等會如果你覺得消息不值,我一分不要……更何況我是借,要還的?”
“你要錢做什么?”
張慎有些不想借。
借錢最初是影甲搞出來的事,他很珍惜每一文“活動經費”,馬上要跑路了,他還想多攢一些私房錢。
“我妹子馬上要去參加真武試煉了,我準備晚上去秘坊月亮閣,給她淘件護身法器?!痹S平安說道。
“去那等地方,你等著被坑吧?!?
張慎想了想,從懷里摸出一疊銀票,數了十張遞過去。
許平安笑瞇瞇的接過,然后熟練的將一張提前寫好的欠條遞回來。
眼神有些古怪。
張慎心中冷笑,你看我是大冤種,本郎君看你何嘗不是一個大冬瓜呢。
“高柳書寓來了四名精通‘冥紙功’的南晉花魁,最美艷的花魁娘子名叫‘柳如意’,不僅冥紙功大成,還會白狐魅術……若能以詩詞打動她,便可為入幕之賓……那模樣,真是……國色天香。”
“嘶!——!”
張慎聽得倒抽了一口涼氣,驚呼道:
“冥紙功!”
“莫非就是傳說中,在豆腐上放紗絹,紗絹上再置一疊冥紙,女子坐其上,十下之內把冥紙磨成一把團扇,豆腐完好無損,紗絹還不濕的……冥!紙!功!”
他激動得臉都紅了。
許平安驚道:“二哥竟然也知道冥紙功?”
“我如何不知。”
張慎理所當然,然后大怒道:“好你個許平安,有了嫂子這朵嬌艷海棠花,不細心呵護,卻成天想著南晉花魁!”
“不提她,毫無情趣……”
許平安嘟囔一聲。
張慎不信,不應該啊?
是你自己有問題吧,都結婚好幾年了,也不見有子嗣。
我再呸!
“南晉花魁不在南晉待著,跑來安州做什么?”張慎問道。
“南晉王朝那邊出了大事,宰相薛青山投靠妖蠻造反啦,兵圍晉京,許多人逃來了我南玄。高柳書寓這次提前得到消息,花大價錢買下了逃難過來的四名花魁娘子……”
“為兄先走一步!駕——!”
許平安說完,打馬就走。
張慎大聲催促小六子:
“快快快,去高柳書寓,莫讓人吃了柳如意的頭茬!”
……
春風得意樓是安州教坊司的產業,每年都有抄家殺頭的官員女眷們當活水。
高柳書寓則是私營青樓,自然被壓著打。
今年,高柳書寓居然引進了四名外國優秀人才!
古代娛樂業,也有內卷??!
龜奴畢恭畢敬的引著張慎進了高柳書寓。
抬眼就看見里面熙熙攘攘坐了上百位穿著綾羅綢緞,頭戴幞頭的文人雅士,周圍廊下另站了數十人,二樓也是人頭攢動,擠在一起欣賞臺上八名舞姬的翩翩身姿……
張慎放眼望去,有本地的熟人,更多是外地來的文人、武者。
隆冬臘月的安州城,缺少娛樂,文人雅士們就愛聚集在此類地方。
清茶一盞,琵琶切切,佳人軟唱,賞雪賞舞,再談古論今,吟詩一首,而后活色生香,一待就是一整天。
此間真樂不思蜀也。
小六子開路,張慎昂昂而行,一身紅狐大氅極其騷氣扎眼,前方之人先是不耐回頭,接著無不色變、避讓。
一路來到最前方的一桌,張慎敲了敲桌子,也不說話。
坐在桌前的幾名衙內,一瞧是張慎,立刻起身,行禮告退。
張慎坐下,往椅子上一靠。
侍女立刻上前打掃桌面,擺上新鮮的瓜果美酒。
臺上八名舞姬,都是白衣紅綢的裝扮,戴著面紗,梳飛天髻,佩白玉簪,上下遮掩得嚴嚴實實。
琵琶清脆,舞姿舒緩。
舞姬手持梅枝,舞動間落英繽紛,讓人只覺得這一個個都是大家閨秀,唯有眼神勾魂,氣息勾魂……尤其是為首的四名舞姬,身段極盡妖嬈。
張慎有些挪不開眼睛了。
他腦海里回想起爺爺告訴他的煉神之法……影神珠也是用在這里!
“孫兒,想要入定,得神念強大,內心清凈,還得克服欲望,明心見性,找到自己的信念!”
“天下悲事三千萬,唯有情字最傷人!因此,去勾欄修行,挖掘神海寶藏吧……觀美色之虛幻,無究竟實意,不應住色生心!神念才得堅韌,才能懾服心猿意馬,今后才不會傷情傷心!”
“記住,要意守純陽,不能入身,否則修行盡毀!”
用張慎自己的話理解就是——
“妖女,我要你助我修行!”
欣賞了一陣歌舞,張慎眸子緊盯著那最妖嬈最勾人的舞姬,已經全然將許家嫂子忘在腦后。
心猿吼嘯,七情沸騰,神念翻涌。
情緒念頭不斷從神海之中迸發出來!
不用猜就知道,那就是柳如意了,好強的威力。
想起她精通冥紙功和白狐魅術……
張慎直打退堂鼓,自己是不是該先找一個難度低的?
這個念頭剛起,張慎就將其抹去。
他沒有退路!
這南晉花魁,正好助他修行!
……
一曲舞罷,花魁們退場,一名三十許歲的端莊貴婦走了出來。
“奴高柳氏見過各位相公、郎君,今日是奴八位女兒出閣選婿的大喜日子。方才女兒們的才情相貌,想必大家都已經見識過了,可還滿意?”
話音落下,全場響起一片歡騰之聲。
“滿意!簡直就是九天仙子下凡塵,尤其是柳娘子,聽說她原本是南晉禮部尚書之女,不知是不是真的?”
“快說怎樣才能得柳姑娘青睞,本衙內迫不及待想要當高柳夫人你的女婿啦!”
“老夫卻是最中意高柳夫人……哈哈!”
有老不羞看上了高柳氏,發言惹得全場哄堂大笑。
高柳氏以扇遮面,白了老不羞一眼:“卻是要辜負趙縣丞的美意了,奴是要為夫君守寡的,也不能搶了女兒的風頭不是?!?
全場又是一陣大笑。
高柳氏又說:“想讓奴這些寶貝女兒出閣,嫁妝可不便宜,至少得白銀兩千兩,還得賦詩一首,讓奴女兒頷首,還得在場諸位相公點頭認可才行啊。”
又要競價,又要寫詩爭勝,文人雅士們就喜歡這調調。
如果直接說睡花魁一晚兩千兩,那是上不得臺面,是要跌破發行價的。
可這尼瑪是兩千兩,你妹是金鑲玉也不值啊……大雪天,十兩銀子就能買一個俊俏小娘子回家……好個高柳書寓,好個文人雅士……
高柳氏話音落下,臺下立刻有人叫道:
“我出兩千五百兩當聘禮,我要柳如意!”
“三千兩,柳如意!”
“四千兩,老夫中意柳如意,想收下當個女兒。且聽老夫的梅花詩:梅花香繞白玉團,紅袖意濃兩相歡……”
趙縣丞話音落下,忽然——
“老賊住口!五千兩,不會寫什么破詩……好啦,快帶本衙內去柳娘子的閨房,回頭到我府上拿錢?!?
一個紅彤彤的身影站了起來。
全場鴉雀無聲。
叫得最大聲的趙縣丞,直接偃旗息鼓。
此子狂悖,不可直面鋒芒。
高柳氏傻眼了。
在她預想中,柳如意的聘禮起碼要喊到五萬兩以上,結果才五千兩就打住了。
她急忙攔住張慎:“衙內且慢!奴是嫁女兒不是賣女兒,您得拿出誠意才是??!”
張慎一把將她扒拉開:“本衙內很有誠意,可以不給錢。”
“嗯?”
高柳氏一個踉蹌,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不給錢就不算賣。
眼看張慎帶著人往里闖,她卻是不敢阻攔,這可是張經略的愛子,誰敢招惹?
至于五千兩,她哪敢去張府要啊。
這是要被白嫖了!
“十萬兩!”
一道沉穩洪亮的聲音,忽然從二樓一個雅間中響起,直接將價格提高了二十倍。
張慎頓時就怒了,老子兩輩子最討厭這種哄抬X價的行為,強烈譴責。
這是誰的部將,這么不守規矩?
“是陶安陶三郎!”
“他是安州學政陶元慶之子,陶家是書香高門,掌安州文脈,學生更是遍天下,不懼他張家?!?
“這下總算有能治張二郎的人了?!?
書寓內響起一片議論聲。
要說玄北三府哪一家能跟張家抗衡,陶家算一個,安州王玄牧云算一個,荊州王玄千玨算一個……
三方都是永康帝專門培養起來,制衡張叔平的。
“張二郎!”
隨著腳步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二樓廊道。
“他是陶安?”
二樓廊道里,站著一名雄武少年。
他身高體壯,肌肉扎實,看上去壯碩得驚人,好似一頭妖熊,雙臂擺動間,內外合一,隨時都可以開弓發勁,帶給人巨大的壓迫。
卻偏偏是一副文人打扮,穿大袖儒衫。
他身后還跟著其余幾名儒衫文士,好似一群兔子簇擁著一頭妖獸,給人巨大的反差感!
陶安目光灼灼盯著張慎,突然笑起來:
“張二郎的聘禮,我陶家出了?!?
沒想到陶安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張慎頓時眼眶收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