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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無名村的棄嬰

殘陽如血,將無名村的土坯屋頂染成一片暖紅。村口那棵老槐樹的葉子早已落盡,光禿禿的枝椏像老人佝僂的手指,指向灰沉沉的天空。

樹身纏著半枯的藤蔓,靠近根部的地方有個碗口大的樹洞,里頭塞著幾個干癟的野果——許是哪個餓極的孩童藏下的,卻忘了來取。

樹下的石碾子磨得發亮,邊緣積著薄薄一層米糠,風一吹,便簌簌地落在土路上,混進被雨水沖刷出的深深溝壑里。

村西頭的曬谷場邊,幾個穿著打補丁粗布衣的孩童正追逐嬉鬧。

最小的那個扎著歪歪扭扭的羊角辮,褲腳短了一截,露出凍得通紅的腳踝,卻還是邁著小短腿追前面的男孩。

領頭的男孩手里攥著半塊紅薯,邊跑邊回頭喊:“抓不著!這是我爹昨天在山坳里撿的!”笑聲脆生生的,卻像被砂紙磨過,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穿不透彌漫在村子上空的貧瘠氣息。

他們跑過曬谷場的石磙時,有個孩子被石磙邊緣青苔苔滑了一跤,趴在地上啃了口泥,卻沒哭,只是默默地爬起來,拍了拍補丁摞補丁的衣襟,眼里的光暗了暗。

這是個連名字都透著敷衍的村落。沒有人知道它存在了多久,只知道打有記憶起,這里的人就靠著村后那片薄田和偶爾進山采擷的野物過活。

泥土路被常年的雨水沖刷出深深的溝壑,風一吹就揚起漫天黃沙,落在家家戶戶糊著黃泥的墻面上,像是給歲月蒙了層紗。

墻根下總蹲著幾只瘦骨嶙峋的土狗,耷拉著耳朵,有氣無力地看著往來的人,偶有殘羹冷炙落地,它們也只是慢吞吞地挪過去,生怕動得快了耗了力氣。

但此刻,曬谷場旁的磨坊屋檐下,三個老者正圍坐著抽旱煙。

穿青布短打的老者往火堆里添了塊干柴火星星“噼啪”濺起,映得他臉上溝壑縱橫的皺紋更深了。

他猛吸一口旱煙,煙袋鍋的火星亮得灼眼,咳了兩聲才啞著嗓子道:“今兒個進山看了,那片藥圃的野參又被山鼠啃了。

我蹲旁邊看了半晌,那鼠洞打得比篩子還密,今年怕是難有好收成?!闭f罷磕了磕煙袋,褐色的煙末落在地上,被他粗糙的鞋底碾成了粉末。

穿麻布長衫的老者捻著頷下稀疏的胡須,聲音平和得像村口的溪水:“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得失自有定數,不必介懷?!彼f話時眼簾半垂,睫毛上沾著點灰,手指卻在膝蓋上有節奏地劃著——那紋路初看雜亂,細瞧卻藏著乾坤,橫如劍劈,豎似筆鋒,正是早已失傳的“浩然正氣訣”起手式。

劃到第三十七筆時,他指尖微動,磨坊墻角的一粒石子忽然輕輕跳起,又悄無聲息地落下。

身披破舊袈裟的老者雙手合十,誦了聲佛號:阿彌陀佛佛,眾生皆苦?!彼冻龅氖滞笊?,一串油光锃亮菩提子子手鏈微微顫動,每顆珠子上都刻著極小梵文文,此刻正隨著他的呼吸隱隱發光。

“老衲這幾日打坐,總覺西方凈土似有感應,”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遠處灰蒙蒙的山巒,“或許是村中要有變數了?!痹捯袈鋾r,手鏈最中間的那顆珠子忽然閃過一絲金芒,快得像錯覺。

就在這時,村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村長,一個身形枯瘦、背微駝的老者,正抱著個襁褓快步走來。

他穿著最普通的粗布短褂,袖口磨出了毛邊,腳下是一雙快磨平的草鞋,但每一步踏在泥地上,都只有微塵卷起,鞋底竟沒沾半點兒泥——這是將劍道修為練到返璞歸真的境界,方能有的“踏雪無痕”。

他懷里的襁褓裹得極緊,走得急了,邊角露出一小塊灰白的布,被風一吹,輕輕晃著。

“都看看!”村長將襁褓小心地放在磨坊的石桌上,石桌邊緣裂了道縫,他特意把襁褓往中間挪了挪,語氣里帶著罕見的急切,“今早去山神廟燒香,就見這娃子被放在供桌上,身上連張字條都沒有。

供桌積著灰,就他身下那塊地方是干凈的,像是剛放上去沒多久?!?

襁褓里的嬰兒閉著眼,小臉皺巴巴的,像只剛出殼的小貓。稀疏的胎發是淺褐色的,貼在頭皮上。

他呼吸微弱,胸口起伏得像風中的燭火,卻偏生頑強地活著。

身上裹的粗布襁褓洗得發白,邊角都磨破了,露出里面更細的棉絮,但在襁褓內側,一枚溫潤的玉佩被緊緊貼著嬰兒的胸口,玉佩約莫拇指大小,觸手生溫,上面雕刻著一個古樸的“麟”字,字的筆畫間似有流光流轉,細看竟像是活的。

穿麻布長衫的老者伸手探了探嬰兒的脈搏,指尖剛搭上那細嫩的手腕,眉頭便微蹙起來:“筋骨奇佳,先天元氣飽滿,是塊好料子。”

他指腹摩挲著嬰兒的脈搏,又道,“只是脈息里藏著絲郁結,像是被什么東西壓著……誰家父母會把這樣的孩子丟在這兒?”

身披袈裟的老者掀開襁褓一角,目光落在玉佩上時,瞳孔猛地縮了縮。

他伸手碰了碰玉佩,指尖剛觸到,那玉佩便輕輕一顫,竟從他指縫間滑開,又牢牢貼回嬰兒胸口。

“這玉佩材質非凡,”他低聲道,聲音里帶著幾分凝重,“隱隱有龍氣纏繞,絕非尋常人家所有。

怕是……有難言之隱?!?

村長蹲下身,看著嬰兒咂嘴的模樣,那小嘴動了動,像是在找奶吃,他嘆了口氣:“管他什么來頭,總歸是條性命。”他站起身,對著聞聲趕來的村民揚聲道:“誰家婆娘剛生了娃,或是想添個兒子的,這娃子無父無母,愿意養的,村里多分十斤口糧!”

村民們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王二嬸擠到前面,看著嬰兒皺巴巴的臉,眼圈紅了:“可憐見的,這才多大點。”她剛想伸手摸摸,又猛地縮回手,低頭看了看自己滿是裂口的手,“可俺家虎子還等著喝粥呢,實在養不起啊。”

說罷抹了把臉,轉身往家走,腳步沉甸甸的。

李大叔蹲在地上,吧嗒著旱煙,悶聲道:“十斤口糧頂啥用?這娃看著不足月,怕是難養活。俺家那口子剛生了老三,鍋里都快見底了……”

有幾個剛生過孩子的婦人,猶豫著上前看了看。張嫂掀開襁褓看了眼嬰兒的小臉,又摸了摸那單薄的布,搖著頭走開了:“太瘦了,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

她走時,懷里抱著的自家娃正哼唧著要奶吃,她拍著娃的背,腳步匆匆太陽陽漸漸落山,最后一抹余暉從磨坊的窗欞照進來,落在嬰兒恬靜的臉上,給他那皺巴巴的小臉鍍上了層金邊。

他忽然動了動,小嘴咂了咂,像是在做夢。村長看著無人應承,眉頭越皺越緊,手往腰間摸去——那里掛著個褪色的荷包,是他早逝的妻子繡的,此刻被他攥得變了形:“沒人要?這……”

“村長,我來養吧?!?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人群后傳來,眾人紛紛回頭。

只見一個穿著素色布裙的女子站在那里,裙角沾著點草屑,顯然是剛從田里回來。

她約莫二十七八歲年紀,容貌清麗,只是眉宇間總像蒙著層霜,帶著股疏離的淡漠。

她是半年前來到村子的,平日里獨居在村東頭的破屋里,靠織布換取口糧,極少與人來往。

有人見過她織布時的樣子,手指快得像殘影,織出的布細密得連風都透不過——那是“影閣”獨有的“千絲手”,殺人時能瞬間絞斷咽喉,織布時卻能讓絲線比發絲還勻。

她站在人群后,夕陽的光落在她半邊臉上,能看見耳后有一道極淡的疤痕,像條細蛇。雙手交握在身前,指關節因為常年用力,比尋常女子要粗些。

聽到她說話,人群里有人低低議論:“是歐陽丫頭啊……她一個人,能養活娃嗎?”

歐陽丫頭沒理會眾人的議論,徑直走上前。

她的步伐很輕,卻帶著種奇異的韻律,像是踩在無形的線上。

走到石桌前,她小心翼翼地抱起襁褓里的嬰兒,手臂剛碰到那溫熱的小身子,指尖便微微一顫——這觸感太柔軟了,軟得讓她想起多年前,那個死在她刀下的、抱著嬰兒的婦人。

嬰兒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忽然睜開眼。

那是一雙極黑的眸子,黑得像最深的夜,卻亮得驚人,直勾勾地看著她,沒有絲毫怯意。

他的瞳孔里映出她的影子,那個總是冷著臉的自己,竟在那小小的瞳孔里,顯得有了點溫度。

女子的心猛地一顫,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下,酸麻感從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多久沒這樣過了?久到記不清上次心動是什么時候,是第一次殺人時的恐懼,還是逃離影閣時的決絕?都不是,此刻的感覺,是種陌生的柔軟,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悄悄漫過冰封的河。

她點點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想好了。我姓歐陽,就叫他歐陽麟吧,隨我姓,也應了這玉佩上的字?!?

夜幕降臨,無名村的燈火星星點點,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銀。歐陽的破屋里,第一次亮起了徹夜不熄的油燈。

土墻的裂縫里塞著曬干的艾草,屋頂茅草草被風吹得沙沙響。她坐在床邊,借著昏黃的燈光,仔細地看著懷里的歐陽麟。

嬰兒已經睡熟了,小嘴微微張著,呼吸均勻了些。

她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皺巴巴的臉頰,那皮膚嫩得像豆腐,她趕緊收回手,怕自己粗糙的指尖弄疼了他。

臉上的淡漠不知何時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連她自己都陌生的溫柔。

窗外的風聲里,似乎混著遠處老槐樹的低語,還有嬰兒細微的囈語。她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輕說:“以后,我護著你?!?

油燈的光暈在墻上投下她抱著嬰兒的影子,安安靜靜的,像幅浸在時光里的畫。

版權:創世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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