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興城，南門大街。

整個街道最繁華的所在，一群魁梧大漢正在演練拳腳，舞刀弄劍。

程知遠伙同一幫同窗，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看的欣喜之余，便跟隨著圍觀眾人，時不時發出陣陣喝彩聲。

一群少年在人群中來回扭動，偶爾有被擠撞到的看客，也不過是眉頭微皺，倒也無人真的開口計較。

左右是一幫孩童，好不容易等到課業結束，逃離先生的拘束，如今縱使有些莽撞，估計也是興奮過度，不值當和他們計較。

更何況場中的刀光劍影，正是激烈絢爛，誰人有功夫去關心其他?

福威鏢局，嘉興分號。

據說這一家鏢局，威名極大，行走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生意遍布天下。

這話似乎不假。

您瞅瞅這鏢師，這些個趟子手，刀劍舞得，那叫一個潑水不進。

如此威猛的雄壯漢子，又有這樣的好武藝，這間鏢局豈會是泛泛之輩？

這一處的分局，將在三日后正式開業。

如今的這群鏢師和趟子手，當眾賣弄武藝，正是在為嘉興分局的開業造勢。

程知遠面上看的高興，其實心中頗不以為然。

剛才他已打聽清楚，這福威鏢局，主家姓林，總局位于福州。

而鏢局主人的成名絕技，正是一套七十二路的辟邪劍法。

事到如今，程知遠哪里還不清楚，自己是來到了笑傲江湖的世界。

穿越過來的兩年中，他一直小心翼翼，不動聲色，四處尋找線索，試圖多了解一些這個陌生的世界。

如今線索自動送上門來，實屬意外之喜。

這也是他兩年來，第一次見識到此處世界的武功。

雖然心中十分向往，可是他卻不愿意和這一處的分號，牽扯上任何關系。

鬼知道這一處世界，有沒有余矮子？

任是福威鏢局如何威名遠揚，對上青城派，也不過是分號盡滅，滿門死絕的下場。

學習武功的意愿再是強烈，程知遠也不愿意跳進這種巨坑中。

三兩個青城弟子，就能滅去一家分號，這樣的鏢局武功，哪里值得去學？

自己今年不過一十二歲，想要學習武功，還可以慢慢謀算，不值得去冒這種風險。

他心中正在盤算，忽然想起一事，正要退出人群，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片刻之后，三騎急奔過來。

臨近人群，那馬匹主人也不減速，在眾人的驚叫聲避讓中，猛的一扯韁繩。

那三匹俊馬突然躍起，從人群頭頂跳過，落入一眾鏢師中間。

那些大漢歡呼喝彩過后，紛紛迎接上前。

三騎翻身下馬，把韁繩交給圍上來的鏢師，轉身對著四周微微拱手，神情得意間，一句話也不說，便施施然走入鏢局。

經此變故，那些大漢暫停演練武藝，趁著牽馬安頓的間隙，休息片刻。

程知遠心中有事，再加上他確實不喜三騎囂張跋扈的模樣，便伸手拍拍一位同窗，叫道：

“胖子，我有點事，先回家去了。”

那小胖子回過頭，啊了一聲過后，帶著一絲惋惜道：

“遠哥，后面還有更精彩的呢，你怎么就要走了？”

程知遠搖搖頭，“我阿公去城外收租，說定的今日返回。”

“若是讓他先行到家，發現我散學之后在外玩耍，怕是又免不了一頓嘮叨。”

“我先走了，明個兒學堂見。”

程知遠不理會胖子的言語挽留，自顧自朝家走去。

他雖然瞧不上福威鏢局，可是對于那些拳腳刀劍功夫，心中卻是十分向往的。

中土的男孩子，有幾人小的時候，沒有一個江湖夢的？

喝不盡的杯中酒，斬不絕的仇人頭，痛快！

騎最快的馬，泡最烈的妞兒，舒坦！

既然來到這里，程知遠又怎么可能壓抑的住，骨子里的那種渴望？

腦海中浮現著各種幻想，程知遠一路走回自家的小院。

程家祖上也曾闊氣過，如今衰落已久，人丁稀少，只剩下祖孫二人生活。

原本的程府早已時過境遷，程知遠如今居住的小院，也不過是普通人家的水準。

程家阿公早年間，曾在衙門中廝混謀生，自從十二年前兒子兒媳發生意外，便推了刀筆小吏的差事，回家專心撫養孫兒成長。

程家雖然衰落，仗著祖上傳下的五十畝良田，祖孫二人的日子，倒也沒那么艱難。

程知遠推開院門，程家阿公正從廂房中走出。

見到自己孫子回來，他臉上閃過一絲笑容，然后吩咐道：

“大牛有些不舒服，已經服過回春堂的藥劑。”

“堂屋中的八仙桌上，我留有一吊錢，到時候你拿上幾個大錢，去巷口買上一些吃食充饑，權且當做你二人的晚飯。”

“我有些事情，需出去一趟，晚上無需等我，你自去休息便是。”

本來注定的一頓嘮叨，此刻不翼而飛，程知遠心中瞬間放松下來。

他有些不解，開口問道：“大牛哥為何會不舒服？”

“可是天氣炎熱，中暑了不成？”

程家阿公搖搖頭，“你小孩子家的，過問這些做什么？”

“莫要忘記練習那兩首曲子！”

程知遠想了想，“大牛哥既然身體有恙，孫兒練習曲目，難免要打擾到他休養。”

“不如我明天散學之后，在學堂中練習可好？”

程阿公略一思量，“可。”

臨走出院門，他又停下腳步，兀自不放心道：

“你自家玩耍即可，莫要去打擾大牛休息。”

程知遠連忙答應下來，等到自家阿爺離開，嘿然一笑，邊走入廂房邊叫道：

“大牛哥，如何這許多時日，也不進城來耍？”

廂房內躺在床上的漢子，連忙坐起身，憨厚的笑道：

“最近稻子成熟，我阿爹不讓我亂跑。”

“他說算算時日，程阿公也該進村收租了，到時候我還得陪著阿公進城呢！”

大牛家上下幾代人，都是租種程家的田地，他每次進城，都會帶著一些鄉村出產的玩意兒，送給程知遠。

譬如偶爾打獵到的野味，自家種植的瓜果菜蔬，夏天的鳴蟬，秋天的促織等等。

是以二人的關系，那是相當的不錯。

欣喜過后，程知遠開口問道：“大牛哥，你是怎地不舒服了？”

大牛露出一絲猶豫之色，“程阿公不讓我告訴你。”

“他說你可不是安穩的性子，知道之后，難免要多生事端。”

程知遠一愣，“原來你不是中暑？”

“這種事情，你們卻是休想瞞我，等我出去轉上一圈，自然便可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