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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2評論第1章 有志青年
連綿的陰雨無視沖天而起的黑煙,從天穹徑直而下,來往的路人拄傘奔波,偶爾停下步伐,捂住口鼻,輕輕咳嗽。
貝爾利亞,卡維斯利帝國的工業長子,即使被其他殖民地更加廉價的原料和勞動力逐漸奪去曾經光榮的地位,它依舊以經濟第一和患病率第一成為帝國的工業核心以及最不愿意定居城市。
“吼吼,親愛的聽眾朋友們,歡迎收聽貝爾利亞廣播頻道,今天是神恩歷1921年6月28日上午9點,天氣還是一如既往的陰沉,但我很高興我們今天依舊能夠正常相見,而不是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等待著肺癆病和那些粗心的護工把死神的鐮刀夾在脖子上。”
“嘿,伊索,他是不是在罵我們!”
利斯萊醫院內,一個身材較胖的護士一手指向那個在桌子上喋喋不休的收音機,一邊看著面前正獨自抬著一個一看就很沉的箱子的青年。
青年有著一頭和周圍格格不入的黑色短發,眼睛是深棕色,遠遠看去和黑色沒什么兩樣,他的五官也比較精致,讓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種紳士風格的俊男。
這樣的人若是裝扮的好些,即使說是貴族或者工廠主也會有人相信,可惜他身上那件黑色簡易的護工服已經向所有人表明他的身份——醫院護工。
“貝利亞爾廣播臺?我記得他們的臺長這些日子也得了病,就在197病房,你要是有興趣可以把這臺收音機放到他旁邊,相信他一定不介意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時間內讓這位廣播員成為無業游民。”
伊索微微抬眸,舉著箱子向走廊盡頭走去。護工的要干的活有很多,特別是在這么個醫療體系都未徹底完善的時代,可能有些時候情況緊急,那該死的禿頭院長會把你直接拉上去給病人做手術。
成功,皆大歡喜;失敗,炒魷魚,成為無業游民。
在這種朝不保夕的情況下,他根本沒多少力氣去思考廣播員對他們的挖苦。
今天你挖苦我,明天我挖苦你,不同職業間的攻訐在貝爾利亞從不在少數,生活已經如此無奈,總得找些倒霉蛋去發泄心中的怨氣。
這就是貝爾利亞,全帝國宜居度與幸福指數最低的城市。
“護理學是新興產業,和醫學息息相關,好好學,以后肯定能找到好工作,呵,我真傻,明明前世經常能刷到護理學的怨氣,居然還信學校的鬼話。”
伊索·賽因,胎穿穿越者,帝都大學全科畢業生,但因為門門都只是中上水平,卷不過那些專精一道的同學,所以沒能得到導師的工作推薦。
只能帶著一紙文憑來到作為帝國經濟與工業中心的貝爾利亞,希望靠著自己的本事賺到大錢,借著前世歷史的脈絡,抓住未來的機遇,成為新貴族,躋身帝國上流社會。
然后,一年過去了,他成了全貝爾利亞最大醫院的護工,一個工資尚可,雖不穩定,卻是他唯一能算體面和結交上游人士的工作。
護工的工作很多,很累,有些時候還可能遇到無理取鬧的病人,有些時候,可能干著干著,天就黑了。
就比如,現在。
空蕩蕩的走廊中,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的聲音,只是偶爾有廣播的電流聲劃過,為夜間的病院帶來幾分詭異的氣氛。
伊索拖著沉重的腳步緩步而行,踢踏的腳步聲從身后傳到身前,再從身前傳到身后。
醫院實行輪班制,但說是輪班,其實不少人都可以在其中上下其手,讓新人頂他們的班,自己去自在逍遙。
而很不幸,伊索就是最新的那個新人。
帶著水的拖把來回擦拭著幾乎可以反光的地面,工業時代對精神的異變不止局限在工廠,也在醫院,在礦場,在每一個不太需要創新的行業。
“161的病人今天晚上沒有大哭大鬧,162的病人精神正常,沒有亂砸東西。”
醫療體系的不完整,讓精神病發作的患者都可以像正常病人一樣放在病院里,然后任由他們去砸,去罵,折磨護工的精神和耐性。
但觀察每天晚上病人們的變化卻成了伊索為數不多的興趣愛好,有些時候伊索自己也在懷疑,他是不是壓力太大,有了精神變態的征兆。
“歡迎各位收聽晚間頻道,近日,不少博格區的住戶稱目擊到疑似都市傳說飛蛾人的生物,專家表示,各位歸家時需小心謹慎,不要獨自進入無光地帶……”
廣播突然響起,伊索渾身一顫,等到聽清楚相關的內容后,無語地繼續他觀察病人變化的偉業。
博格區就是醫院所在的地方,要是存在什么怪物,他這個天天走夜路的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更何況他在帝都讀了四年書,按照小說的套路,帝都的超凡者數量肯定是最多的,說不定扔塊磚都能扔到一個,但他一個都沒見過,所以。
肯定是假的。
“現在的廣播真是沒事說了,連這種瞎話都說得出來,嗯,196號沒有半夜學狼嚎,197號……”
拖把停在197號病房門前,細微的電流聲在耳邊縈繞,讓伊索不自覺想起今早隨口說起一提的想法。
說句難聽的,他確實希望看到一個志得意滿的家伙成為貝爾利亞的底層,給他麻木無聊的生活一點樂趣。
但也只是想想。
“197號沒有打呼嚕,198……剛剛197是不是沒打呼嚕。”
拖地的動作猛然一頓,伊索后退兩步,小心翼翼地走到197號門前,將手放到門把上,咽咽口水。
有些時候不要嫌棄人睡姿差,畢竟這還能說明他活著。
伊索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本本,看著197號病例上那清晰可見的肺癆病,回憶了一下給197開的藥,確認沒什么能導致人不打呼嚕后,輕輕按下門把,推開門扉。
“吱丫。”
細微的響聲在寂靜的屋中顯得是如此明顯,伊索慌亂地從門縫中打量著門內的一切。
月光從窗外透入屋內,輕微的涼風從被推開的窗戶涌入屋中,掀起素白的,不知被洗過幾次的窗簾,如果能耐下心觀看,或許能在其中看到一些別樣的美感。
但看著那空蕩蕩的,只留下半個身子垂到地上的凌亂被子和一個破損枕頭的病床,伊索顯然沒有那個耐心去尋找美感。
因為他的病人沒了,他的工作也要沒了,他的夢想要更難實現了。
伊索發了瘋似的沖入門中,也不管摔門聲是否會吵醒其他病人,拉著拖把就沖到窗邊,把半個身子探出窗戶,搜尋著任何可疑的角落。
沒有,沒有,連腳步都未曾在雨后尚且泥濘的土地上留下痕跡,就好像……飛走了一樣。
“吱丫。”身后的門扉傳來細微而明顯的響聲,直到接受自己即將失業的宿命后伊索才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剛剛摔門時的聲音呢?
伊索猛然回頭,隨后發出驚呼,向后一跌,重重摔在窗外泥濘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