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搖晃，煙霧彌漫，爭吵與啼哭在耳邊高呼，污濁的空氣縈繞鼻尖，此皆車廂內之光景。

伊索站在萊斯利維身邊，捂住口鼻，提著一個鼓滿的行李箱，穿過擁擠的人群，試圖找到一個可能并不存在的空位。

“你可沒告訴我這遺跡得出差。”

“我沒說嗎？”

萊斯利維打量了下周圍的人群，微不可查地搖搖頭，似乎是遺憾地嘆了口氣。

“貝爾利亞附近的遺跡已經被探的差不多了，想要新的密傳，自然得去外地找。”

“你就不怕回去以后家被偷了嗎？”伊索捏住一個向著他口袋伸來的瘦弱小手，微微側眸，見是一個滿面塵土目光驚恐的孩子，打算發力的手掌微微一頓，隨后將之甩開，“盯著博格的人可沒比這車上的扒手少到哪去。”

“這就是你留著一個小賊的原因？”萊斯利維一歪腦袋，看著逐漸隱沒在人群中的孩童背影，舔舔嘴唇，“我以為你同我一樣，喜歡將威脅扼殺在搖籃中。”

“那那個可笑的會議呢？”

“哦，我的朋友，面對一些威脅我們總要保持表面和諧。”萊斯利維將伊索的臉扯出一個笑容，隨后折斷一個試圖搶他們行李的小賊的手腕，“不過你似乎真的很喜歡孩子，這點和我不一樣，我對這些過于稚嫩的血肉沒有任何興趣。”

“混沌，僅此而已。”

伊索捂住耳朵，隔絕突然響起的慘叫，趁著人群還沒有因為什么“我東西丟了”這種事情而混亂前混入其中，而萊斯利維則遺憾地看了眼倒在地上蜷縮的哀嚎的小賊，手指在半空虛按幾下，無奈扶正眼鏡，跟上伊索。

這樣的插曲在火車上并不少見，這個時代對火車秩序的把控并不嚴格，或者說，根本沒有管理。

盜竊、拐賣、搶劫、地下交易，一切只存在于影視劇中的情況都有可能發生，甚至可能更加夸張，比如跳上火車偷渡之類的。

最主要的是，這種事情根本無法限制，因為檢票員根本無法在擁擠的人群中通過，因此從帝都到貝爾利亞的這段歲月中，伊索一直聽說過一句話——買車票的人是傻子。

“到了。”

在打退不知道第幾個小偷后，伊索終于聽到了這猶如天籟般的聲音。

抓小偷不難，但煩啊，一個個的和蟑螂一樣，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從人群里鉆出來。

“看來我們無緣那最有意思的意外了。”

“我并不認為那很有意思。”

伊索無語地跳下火車，按住禮帽，反駁萊斯利維。

對方說的情況伊索倒是有所了解，正如先前所說，帝國火車的管理很混亂，因此在小概率情況下，乘客們可能會經歷一種名為“火車搶劫”的突發事件。

不過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很低，因為帝國禁槍，而單純拿棍棒屬實沒有什么威懾力。

但這也足夠煩人了，眾目睽睽之下用無形之術打劫匪？那就等著防剿局上門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要找的地方在這種荒郊野嶺？確實像遺跡會在的地方。”

伊索抬高帽檐，看著周圍荒蕪一片的亂石灘和從夾縫中鉆出的少許綠色，只覺得這里那種在傳聞中經常會鬧鬼的野外。

在傳聞中，白骨會被掩蓋在亂石之下，而每個夜晚，他們的魂靈就會不甘地在土地上徘徊。

不過這種話聽聽就好，在都市怪談中，幾乎是個地方都能鬧鬼。

“喂，這次總不會又是一群亡魂吧。”伊索見這些亡魂屬實討厭，畢竟算是黑歷史之一，一想起就感覺傷口在隱隱作痛。

“誰知道呢？得看他們有什么手段。”萊斯利維扶正眼鏡，其下玫紅色的眼瞳閃過一抹狡黠的光彩，“對了，記得做好準備，這次探險并不會輕松。”

他們？

伊索眉頭一挑，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萊斯利維似乎在情報上藏了什么。

兩人在石灘上漫步，不知是不是錯覺，伊索似乎在遠方看到了一團黑影，看著那些起伏，像是個村子。

什么村子會在這連農作物都種不了的地方扎根？

所以那就是遺跡？

心中不祥的預感越發明顯，伊索將手藏入袖中，眼中滿是警惕。

鼻尖聞到了一股大海特有的咸腥味，耳邊似乎傳來海浪拍在石灘上的回響。

腦海中閃過貝爾利亞車站會經歷的地點，有海洋，說明是向北，北邊有亂石的……

“這地方還有建筑？”伊索低聲呢喃了一句。

在他的印象里，符合以上條件的只有一個名叫高威爾崖的景點。

在書本的介紹中，這是個很陡峭的山崖，每年都在被海浪沖蝕，每當站在其上時，總會有一種腳下山體不穩會突然崩塌的錯覺。

因此在以前經常會吸引一些喜歡極限運動的人去旅游。

不過按照書本介紹，大概在十年前，那邊發生了山體崩塌，理由是地震余波的波及壓垮了這座本就不穩的山崖。

按照常理來說，那邊的村子應該早就被掩埋了才對。

“所以還是得打亡魂……”

伊索眼中閃過一抹殺意，手掌微微發顫，手術刀在手中轉個圈，大有一種“我不知道我該探索什么，但我知道我要大開殺戒”的簡單粗暴。

不過情況下似乎有些不一樣。

村子中的行人有五官，動作也很靈活，看起來不是亡魂或者抽芽行尸一類的怪物。

但他們身上總帶著一股特殊的魚腥味，穿的也很厚實，似乎是想遮掩什么東西。

無數道視線從道路兩邊投來，伊索警惕地一一回望，而萊斯利維反而有些嫌棄地加快腳步，似乎不太像和這些村人交談。

“到了。”

大概是穿過了兩個十字路口，兩人停在一個靠近大海的房屋前。

房屋的材質是石制的，外觀上沒有一絲木質的痕跡，材料顯然是隨處可見的灰色石塊，但以伊索的眼光來看，這里的石頭并不適合充當建筑材料。

窗戶內可能看到憧憧人影，而看著這幾乎沒什么年份的建筑，伊索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你管這叫遺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