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濃煙從迷金鄉的方向騰起，雖然因為貝爾利亞的遼闊，伊索不能肯定是俱樂部本部被炸了，但應該就在那一塊。

希望炸的只是附近的建筑，那樣還有些回轉的余地，不然和撕破臉皮就沒什么區別了。

腳下是焦急奔波的警探，看起來是不用等他們發現火車失聯了。

而那些工人卻依舊窩在工廠內，似乎什么都沒聽到。

“哈哈，真是大膽的嘗試不是嗎？”

一灘血液爬到磚瓦之上，在伊索眼皮子底下凝聚出一張人臉。

僅僅只是人臉，顏色還是全紅的，沒有眼睛，看著像是那種1比1造出來的面具。

血液人臉的嘴巴在不斷翕張，發出歡笑，但伊索卻能在其中聽出一種被深埋的憤怒。

看樣子是炸到迷金鄉本體了。

“我的朋友，我想你應該不介意與我更改一下契約的內容。”

“怎么，想續約？”

伊索從懷中掏出一張面具，側眸望向地面，發現布萊克早在他跳上房頂就消失不見后，微不可查地皺起眉頭。

但只是一瞬，伊索的表情就恢復正常，反而饒有興味地打趣萊斯利維。

“我覺得我沒有義務參與你和兩位通曉的戰爭吧。”

“呵呵，準確來說是四位，是我大意了，沒想到他們居然真敢違抗契約。”

血液中傳出一陣稀碎的電流聲。

“各位觀眾，歡迎收聽今天的貝爾利亞廣播，我是你們的主持人，滋，就在今天，我們高貴而偉大的莫頓男爵將在喬瑟夫俱樂部門前進行演講，誓要爭奪下一屆貝爾利亞市長。”

主持人的名字被做了特意的消音，看起來已經上了萊斯利維的清算名單。

電流聲在一瞬間消停，取而代之地是萊斯利維的嗤笑。

“莫頓，一個胸無大志，胖如肥豬的廢物罷了，高貴而偉大，真是天才般的形容，以前怎么沒發現他們這么能舔。”

“你的喉舌被人操縱的感覺怎么樣？”

伊索在樓房間跳躍，而血液也如影隨形般出現在伊索身邊。

“如果你覺得能如此簡單看到我的另一面，那你恐怕得失望了，朋友。”

血液中傳出一陣磚石跌落的聲音，而那張人臉的嘴則抽搐了一下，像是試圖模仿出這種背景音。

“你那邊什么情況？”

“只是遇到了一個早就該死的老古董罷了，倒是你，有興趣和我重訂一份契約嗎？你可比那幾個老家伙可信。”

“我還以為你會說，在他們眼里我和你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伊索看著地面上僅剩的兩個警衛，勾起嘴角，翻身一躍，從天而降地打暈一個警探。

“什么人~”

人還沒說完，另一位警探就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口吐白沫。

銀環蛇松開咬在他腳腕上的嘴，吞吐信子，重新爬回縫隙。

“朋友，對我們這些人來說，考慮利益已經成了第一要務，再用這個向你陳述利害可就像威脅了。”

血液慢悠悠地爬到伊索腳邊，看著伊索從兩位警探腰間取出左輪和剩余的子彈。

“有點道理，所以，你和那些家伙的契約是什么？”

伊索邊撬開政府建在萊明區與博格區交界的鐵門，邊開口詢問。

他現在總覺得這些二十來年前，甚至更久遠一些的事情很重要。

“在我成為通曉之前，各方不得以任何直接形式占據博格區的土地，且不得打壓我的勢力。”

“你怎么讓他們答應的？”

“那時候我和老師還沒鬧翻。”

伊索踏出鐵門的動作微微一頓，無奈苦笑。

契約對每一位學者來說都很重要，因為這是直接來自準則的力量，在明文規定的情況下，能做到諸如知曉契約另一方位置等許多奇異的事情，算是一種無門檻的無形之術。

但它也可以說沒那么重要，因為在沒有明文規定的情況下，違背契約的懲罰不過是身上的相數暫時性被削減。

而就如同奇物帶來的臨時增幅一樣，臨時削減也不會削弱準則在身體與靈魂上的影響，只會影響無形之術的強弱罷了。

不過如無必要還是沒人會選擇違背契約的。

畢竟你一違背，和你定契約的必然成了你的仇家，到時候他一宣傳你現在在虛弱期，你大概率就要遭受到一批人的追殺了。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你猜那四位通曉同時違背契約，就為了把你按死，這樣一來他們的力量就還能維持一個相對的平衡。”

“這可不是猜。”

血液的臉在一瞬間又紊亂了幾次，伊索明顯在其中聽到類似樹枝被打斷的聲音。

“莫頓那個出了名難吃的廢物代表伊澤，而我現在在面對那位冬之通曉的手下，你那邊應該再過不久就會遇到那兩個刃通曉派來的殺手，小心了，我的朋，該死！”

血液在一瞬間散開，而伊索也非常難得的聽到某人類似破防的叫罵。

“嘖嘖嘖，真是難得。”

伊索走在大道上，饒有興趣地盯著不遠處正躺在地上，不討錢，卻在詢問有沒有幫派加入的流浪漢。

“不過看樣子他說的不錯，我也被盯上了。”

灰蒙蒙的光亮自伊索眼底亮起，一張塔羅從伊索袖中滑落，插在地面上，將牌面穩穩當當展示在那幾個流浪漢面前。

“幾位朋友。”破門者之斧被伊索從陰影中抽出，萬化之衣上的黑白二色變化的更為明顯，更加吸引別人的目光，“博格區的流浪漢更多的是討錢，麻煩你們下次演的時候多觀察一下當地的神態，別把依科的風氣演出來。”

“流浪漢”們緩緩起身，從腰間拔出匕首，虎視眈眈地盯著伊索。

其中某個踏出腳步，剛準備用刃相那精湛的格斗技藝去和伊索對抗，卻突然聽到一聲槍響，隨即耳邊便傳來一陣溫熱。

那是血液在流淌的感覺。

“哎呀，太久沒摸過槍了，有些打偏了，還請放心，下次就不會了。”

伊索吹去槍口上的熱煙，笑盈盈地看著集體后退一步的殺手們，像是逛街似的又向前一步。

而每當他向前一步，殺手們便后退一步，讓人分不清到底誰才是那個獵物。

“時代在進步，我的朋友們。”

伊索眨眨眼睛，打量一圈周圍只是看著卻一個也不愿做出頭鳥的殺手，輕笑道：“反正都要撕破臉了，我搶個槍很合理吧。”

“兄弟們別怕，他的現在還有5發子彈，殺不死我們所有人。”

“嗯？是嗎？”

伊索從陰影中再取出一把手槍，輕輕晃晃。

“要不猜猜這柄槍里有多少子彈？”

“啊！”

一聲慘叫從殺手后方響起，隨即便是一聲悶響，最先說出伊索殺不完所有人的那位殺手趕忙回頭，卻看到同僚此時正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教你們的人沒說過嗎？無論發生什么，別讓后背面對敵人。”

隨著伊索的低語，依舊是幾聲悶響響起，殺手剛想回頭卻突然感覺后腦被帶著涼意的什么東西給抵住。

“別動。”

帶著笑意的低語不斷縈繞在殺手耳邊，宛如飛蟲的嗡鳴般不斷從耳邊灌入腦中。

“砰！哈哈哈！”

殺手忍不住顫抖身子，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只是伊索用嘴發出的聲音。

槍管從腦后移開，加上接連不斷的大笑，讓殺手在腦海中勾勒出伊索捂著肚子放聲歡笑的畫面。

于是殺手果斷扭頭，打算趁伊索不備偷襲。

“這位殺手朋友，是什么給你我將槍放下的錯覺。”

黑洞洞的槍口就這么擺在殺手面前，而伊索則依舊維持著那副笑盈盈的模樣，只是臉上和衣上沾滿了濺射開的血跡。

而在伊索背后，大部分殺手的胸口都出現了一道斜開的巨大傷痕，血液從其中向外流淌，滲入地磚。

而剩下的小部分則和倒下的那個一樣，口吐白沫，看著就中毒不淺。

“看，不留人盯著我就是這樣，看樣子你們對彼此都沒有信任。”

伊索用斧子敲敲地磚，而槍口則一直對著那殺手獨苗的腦門。

誤導符文從手腕上垂下，隨著風輕輕搖晃，占據殺手視線的一角。

“但你居然會相信我設下的陷阱，對于辜負你的信任，我深表歉意，但既然都這樣了，那不如向我傾訴。

畢竟雖然你失去了隊友，但你還有我啊，一個你更信任的人。”

伊索將槍收起，輕輕搖晃手中的符文，將影響灌入其中，使其的力量更加強大。

殺手呆愣片刻，似乎是真的在按伊索給出的“你信我的騙局卻不信隊友＝你信我大于信隊友”等等神邏輯思考。

誤導符文依舊在蠱惑殺手的大腦，讓伊索收槍的動作在殺手看來是在示好，更增添了幾分信服力。

“你們殺一個人才幾個錢啊，何必拼上性命，不如和我一起坐下好好談。”

伊索悄無聲息的從殺手手中收走刀具，言語中滿是煽動性。

“比如，你一個月工資多少，平常做什么，所屬哪個勢力，上司是誰，以及我的手下們如今如何了。”

……

“是嗎？”

伊索半闔眼眸，帶著些許遺憾，湊到殺手耳邊，輕聲低語：“和你聊天很開心，下輩子投個好胎，別來這個世界了。”

殺手眼中閃過幾分清明，被蠱惑時的違和感與記憶接連不斷傳入腦海，讓他嘴唇不斷顫抖：“惡魔。”

“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稱呼。”

伊索輕輕推開殺手，看著對方的嘴角流出摻雜白沫的血液，和漸漸暗淡的眼眸，平復下唇角的笑意，望向腳邊不斷邀功的銀環蛇。

“嗯，做的很棒。”

“查出是誰了嗎？”

血液重新從腳邊爬出，編織成那個怪模怪樣的面具模樣。

“事情解決了？”

“沒解決，讓它跑了，看到的時候我還嚇了一跳，沒想到居然有人會把那個老頭子從漫宿放出來，一個死人了，居然還這么棘手。”

伊索身子一頓，但很快就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的繼續和萊斯利維交談。

“讓你祖父來對付你，還真是惡趣味。”

“但我也得謝謝他，我可一直對沒能親手殺死那個老家伙而感到遺憾呢。”

血液化開，萊斯利維從陰影中走出，拎起一具倒在地上的尸體，輕輕嗅了幾下，嫌棄地丟在一邊。

“我的朋友，你可真是浪費，要知道，一份經過紅酒去腥，浸泡過的征服之肉在杯之學者中可是奢侈品。而你，用毒液玷污了這份純粹！”

“征服的？嘿，真有意思，他和我說他是重塑之刃的，看樣子刃對欺詐還是有些抗性的。”

銀環蛇躲回縫隙，而伊索則饒有興趣的望向衣衫不整，四肢與臉頰還留有些許淺淺白痕的萊斯利維。

“這里全是征服的？”

地上的人估計也有近十個了，而曾經迷金鄉有過一次數據統計，在萊斯利維進行過一次對頂層學者的大屠殺以后，博格區的學者總數大體在170左右。

以這個數據為底，加上各勢力在屠殺后縮減的人數，可以得出依科區目前的學者人數大體在230到350之間。

沒辦法，博格區的學者究其根本不過是依科區逃來的難民，而以無形之術的特殊性，會遷走的學者終究是少數。

換言之，依科區的學者數量本就比博格多，得出230這個數量比已經是保守估計后的結果了。

而且因為萊斯利維那場大屠殺，不少以前逃到博格的勢力又重新逃回了依科，將依科區的學者數量有向上提高了不少。

“這就奇怪了，這已經算是重塑之刃近半的征服學者了吧，再大的勢力也不夠這么耗啊。”

“現在可有個更有意思的。”

萊斯利維扶正有些歪斜的單片眼鏡，眼中的異變終于明顯到了被伊索親眼目睹的地步。

“那邊當人體炸彈去炸那個蠢貨的，是抗爭學徒，而我抓住的那個家伙在死前高呼‘造刃之軍萬歲！’”

“互披馬甲去給對方挖坑是吧，真是讓人熟悉的套路。”

“但無論如何，他們不想讓我踏入通曉已經成了事實，那你呢，我的朋友，他們會允許你嗎？”

萊斯利維對伊索伸出手掌。

“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制定一些更加牢固的盟約，比如，我看你的旅社還缺一位管理者。”

“為什么感覺我的組織這么透明，是個人都能知道其中的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