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制服幾乎近半沾上泥土，如果是正常情況，可能伊索還要哀嘆為了洗干凈這衣服還得支出一筆不菲的金錢。

可事到如今，他可能沒那么多時間去考慮衣服的事。

嗡嗡的振翅聲從空氣中向遠方傳播，伊索有些難以形容他看到的東西，但如果一定要他去描述，他只能說，他看到了飛蛾人。

滿是灰斑的昆蟲翅膀破開病服在空氣中震蕩，六只人手漫無目的的在半空胡亂揮舞，而原本屬于人眼的地方變得一片漆黑，卻又時不時折射月光，如同昆蟲的復眼一樣。

風吹過跌在地上的病例，停在197號的頁面上，露出其中與飛蛾人足足有九分相似的面容，只是飛蛾人更加年輕，且沒有頭發。

伊索握著拖把桿，眼中充滿驚恐，不敢相信這個世界存在這種東西。他在這個世界呆了25年，足足25年，一點異常都沒見到，結果只是一個晚上，他就突然見到了剛剛被他否定的飛蛾人。

“激情！夢想！”

飛蛾人口中在似乎在說些什么，但含糊其辭，斷斷續續，讓人摸不清楚他到底想表達些什么。

但伊索能很明顯的感覺到，這只飛蛾的目標是他。

飛蛾一樣的怪人像是自殺一般向著伊索而來，而算是平凡的護工則是下意識把手中的掃帚擋在面前，期望能靠著這帝國工業的塑料能替他擋住一個怪物的攻擊。

沖擊力通過拖把傳入體內，但給伊索的感覺卻和正常人的力量沒什么區別，伊索愣愣地張開眼睛，看著飛蛾人那六只同時壓在拖把上的手，遲疑地加了點力，把飛蛾人往后推了幾步。

好像，不是很強。

感知到飛蛾人那除了長相駭人外其他和尋常人沒有什么區別的力量后，伊索突然惡從心起，左半身驟然發力，右手往后回縮，以一個下劈的動作把飛蛾人摔在地上。

趁他病，要他命，伊索得勢不饒人地騎到飛蛾人身上，用拖把桿死死卡著那六只像是發育不全有些干瘦的手掌，咬緊牙關，死都不敢松勁。

清冷的月光照在飛蛾人慘白的臉上，而看著這個非人之物那副試圖反抗卻又無能為力的表情，伊索莫名想起還在帝都大學時，被那群怪物死死壓在下邊，任何比賽都只能排到第十一的那種屈辱。

對，就和現在一樣，明明努力了，卻依舊被那些家伙靠著天賦或者其他什么東西死死壓制，只是這一次，在上面的成了他。

奇怪的嗡鳴在伊索腦顱中回蕩，讓他不自覺地想起曾經一些令人不愉快的經歷，并不由自主地把飛蛾人代入到那個無能為力的他身上。

無力感席卷著伊索的大腦，而他沒有發現的是，那個飛蛾人的翅膀和嘴唇正在以和他顱中嗡鳴一樣的節奏抖動，發出細微的嗡鳴，向著整個病院傳遞。

伊索的手掌驟然放松，拖把桿因為沒了力量的壓制被飛蛾人的六只手丟到一邊飛蛾人激動地對伊索的腦袋伸出手臂，口中伸出飛蛾樣式的細長口器，直直撲向伊索面門，卻一個沙包大的拳頭生生打斷，接連而來就是伊索那滿是怒氣的聲音。

“老子不想再平庸下去！無力感給我滾得越遠越好！”

“就你是怪物是吧！就你讓我想起了那種讓人惡心的感覺是吧！”

“老子以前可是格斗比賽第十一！你一個六只手打的和普通人一樣的家伙有什么資格和我斗。”

一拳又一拳死死砸在飛蛾人臉上，濺起道道翠綠色的血液。

“就你這樣的家伙也能成為非人！憑什么！”

伊索疲憊地站起身子，甩甩手上的血液，撿起就滾在一邊的拖把，一下又一下往飛蛾人臉上招呼。

心中被激起的戾氣隨著這一棍又一棍的抽擊而逐漸消弭，伊索的動作漸漸緩慢，看著地上沒了聲息的飛蛾人，遲疑地看著因振翅聲而喧鬧起來的醫院，下意識把已經彎曲的拖把桿扔到地上，呆呆地看著滿是綠色血液的手掌，低聲呢喃。

“這是，我做的？”

他敢以他的人格保證，一開始他想的只是把這只飛蛾人抓住，隨后去找個關系不錯的同學，聯合解剖，聯名發表，靠著對方的學術威望和發現新物種的功勞闖入學術界，成為名人。

殺人？他可是法治社會出來的，也就大學時候摸過槍得了射擊比賽十一名的成績，真讓他去殺人，他可沒這膽子。

而且這東西真的算人嗎？或者說，197號是怎么變成這樣的。

強烈的求知欲催使著剛剛被喚醒野心的護工，伊索看著倒在地上的非人尸體，深呼吸幾下，眼一橫，牙一咬，抱起蟲尸，直奔手術室而去。

他有一個瘋狂的想法。

……

翅膀，從兩肋向外生長的手臂，一個又一個的異化的部位被分門別類的放在桌上，伊索穿著手術服，不顧外面快打起來的失控局面，就像是看著珍寶一樣打量著被他肢解地差不多的飛蛾人，目光狂熱。

他剛剛抽空去197病房看了一眼，在床下搜出了一張和尋常人沒什么區別卻薄如蟬翼的人皮。

年輕的面容，唯獨異化部位破損的人皮，雖然沒有顯微鏡研究細胞和人類有沒有區別，但是伊索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就和蠶結蛹蛻變成飛蛾一樣，這只飛蛾人也在蛻變，只是它的蛹不是吐出的蠶絲，而是作為人的皮囊。

那這種蛻變是只能蛻變一次還是多次，如何蛻變。

如果這種喪失理智，說話顛三倒四無法溝通除了能用聲音蠱惑常人外沒有任何戰斗力的情況就是怪物的終點，那為什么要去蛻變。

恍惚間，伊索仿佛也成了一只飛蛾，在黑暗的屋室中漫無目的地隨意飛舞，直到眼前亮起光亮，然后不可遏制地撲入其中。

“超凡的力量。”伊索舔舔嘴唇，事到如今，什么工作，什么病人都不重要了，超凡的存在就在眼前，只要能把握住機會，他成為人上人的夢想就能實現。

伊索拿手中的手術刀耍了個刀花，貪婪地看著飛蛾人的聲帶和胸膛，發出惡魔般的低語。

“現在，讓我們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讓你變成了現在這樣。”

手術刀切入飛蛾人胸膛，隨后微微一頓，再也切不下去。伊索詫異地把手放到那硬物所在，摁了幾下后，估摸出一個大致的模樣。

“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