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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初遇
日漸入秋,天氣也漸漸轉(zhuǎn)涼。風過便是蕭瑟。廊前燈籠動蕩,花葉窸窣作響。
趙圖南輾轉(zhuǎn)伏枕,不知為何,今夜總覺得心中惴惴,久不能寐。終是煩悶得很,她從床上坐起來,隨意拿了一領(lǐng)披風披在身上,踱步院中。一瞬,便覺得頭腦清醒許多,心中也平靜不少。院中花香裊裊,細遠流長。她微微挑眉,暗覺驚詫。回眸余光掃見,枝頭桂花,已然綻放。雖不像牡丹那般熱烈耀眼,卻也是賞心悅目,別有風味。細瞧著,她們嬌小柔弱,互相依偎成一叢,自是怒放,可愛十足。
趙圖南面色淡然,伸手至矮枝上,擷了一小簇花。月光輕輕的,溫柔的,自縹緲云霧中傾瀉。院中女子,著月紗,更襯得肌膚欺霜賽雪。她細嗅手中碎花,半晌,喟嘆:“縱然,我被禁于這翠軒,你在此生根,我們每日所見都只是這一方小小的天空。”她停下來,將一縷青絲挽在耳后,抬首凝視著夜空,眼波流轉(zhuǎn)。而后繼續(xù)說道,“只是,我們終究是不同的。你的枝蔓可以伸出這院子,旁人瞧見你,聞見你,便知道,這里的花開了。但是沒人知道,這里還有個我。若我有一天,離開這里,也不過去另一個囚籠。”
話音剛落,卻依稀瞧見一個黑影從眼前掠過,竄進房中。
趙圖南面色一凜,莫不是進賊了?只是,何樣神通的毛賊能夠悄無聲息的潛入恭安王府?現(xiàn)下朝中局勢動蕩,來者怕是不善……
想到這里,她心下略有惶然,也無暇顧及手上的桂花,將之散了一地。她將披風攏住裹緊自己。
細細思慮,左右此刻與那人不過幾步和一扇門的距離,倘若開口呼救,未待守衛(wèi)趕到,自己恐遇不測。如若剛剛的黑影此番目的是行刺恭安王,為何匿于這偏院中?如若事先沒有經(jīng)過什么……
“呵。”趙圖南瞇起眼睛,朱唇勾起一絲弧度。心中有些許了然。她摘下頭上銀簪,眼中一片果決,“極懼者非敵也,然懼敵之意耳。”她緊緊攥著銀簪,指尖泛白,雙眼死死盯著房門,蹀躞前行。
剛到門口,只聽得一聲吱扭,門開了。緊接著她就被人抓著胳膊拽了進來,門被順勢帶上了。來人壓低聲音,沉聲開口:“別出聲。”不怒而威。趙圖南清晰地感覺到脖頸上傳來的細細寒意,想必此刻一柄利刃正貼在上面,如同嗜血蠻獸,虎視眈眈。是以,她輕輕“恩”了一聲,并不做何掙扎。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風已漸緩,萬籟俱寂。
趙圖南暗自思忖,這樣僵持著,倒不如給個痛快。
正是胡思亂想,卻聽見那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倒是有趣,明明怕的發(fā)抖,到現(xiàn)在連句求饒也不曾有。”其音色和潤,聲若冽泉濯濯。值此之際,趙圖南才發(fā)現(xiàn)連挾持自己的是何樣貌都不知道。
“喂,”那人哂笑,“我瞧你適才英勇的很嘛,為何不呼救呢?莫非你以為一根簪子對我有用?”
趙圖南眼睫低垂,并未作聲。
男人似是覺得無趣,繼續(xù)問道:“你是恭安王什么人?”
“你是刺客么?”趙圖南答非所問。
“自然……”他頓了頓,逗貓兒似的,“你猜呢?”
“呵,要我猜。你不過是個有些拳腳功夫的糊涂蛋罷了。”
男人倒也不惱,語氣快活起來,“我若是個糊涂蛋,今夜偏也撞見個佳人,煢煢孑立,只能對院中的花兒傾訴衷腸。”那副捉弄人的樣子,著實使人不悅。他話鋒一轉(zhuǎn),“此處偏院,素日少人來往,現(xiàn)在夜深人靜,和陌生男子獨居一室,你不怕么?”
“……”
見趙圖南默不作聲,男子兀自把匕首拿下,無奈聳肩,“罷了,我便不逗你了。今日,只是來王府瞧個新鮮。”說罷,他徑自走到桌前拿了杯盞,替自己斟了杯茶。
屋內(nèi),倒是不暗。月光斜穿過淺淺的窗欞,清輝碎碎漫下,漏成一地明玉。那人坐在桌前,靜靜啜飲,氣定神閑。雖然不知對方意圖,但經(jīng)過剛才一番談話,她倒是不慎方才那般畏懼他了。趙圖南這才歪著頭,細細打量起這不速之客。那人眉眼,有種說不清的感覺,只覺得淡漠和妖冶揉碎了,混雜在一起。一雙鳳目深邃,淡淡的瞧著人,卻叫人一不小心,撞進了那暗流一般的漩渦。目光不經(jīng)意輕掃,透著冷淡疏離,微微蹙起的眉頭,仿佛千斤般的的壓力隨著。擁有這樣的眼神的人,怎會是方才言語輕佻的登徒子?不過,長得倒是很好看呢。
她烏溜溜的的眸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心下思忖,悄悄按住胸口。
“怎么,姑娘看上我了?這般熾熱的看我,倒叫我臉紅了。”男人嘴角勾起一絲弧度,眼睛里隱隱的,卻并無十足的笑意。趙圖南撇嘴,伸手理了理鬢發(fā),將銀簪隨意斜插入云鬢,兩頰各留一縷細細的青絲,稱的臉龐嬌俏可愛。她走到桌前,坐在男子對面,不慌不忙的倒了杯茶水,一飲而盡。罷了,嘟囔一句:“好涼啊。”這時她余光瞥見男子左手握拳輕掩薄唇,頗具聲張意味的輕輕咳了一聲。她抬手摸了摸簪子上的珠花,問道:“你又笑什么?你一直在笑誒。”“唔,被瞧出來了啊。方才姑娘在院中對著桂花一番肺腑,在下聽得可還算仔細。本以為姑娘是個細膩柔婉的大家閨秀,但看著飲水的模樣,又很是性情中人啊。”
“嘁。”趙圖南很直白的瞟了他一眼,話鋒一轉(zhuǎn),“梁上君子,你何時離開恭安王府呢?這眼瞅著,天兒該亮了。到時候叫旁的人發(fā)現(xiàn)你,我可不保你。”
男人若有所思的偏頭,眼中閃著一絲晦暗不明的光,“確實,該走了。”他起身,撣了撣袖子,正色道:“以后茶水還是記得備些溫的。”這話說的,仿佛自己是這王府的主子。他說完,翻窗出去了。
趙圖南現(xiàn)是憋不住,不住笑起來:“什么嘛,心里果然還是有點覺悟的,我還真當他不怕呢。”笑了良久,她漸漸地斂起笑容,神色如往常寵辱不驚,不為外物悲喜。縱然只身在偏院,想要存活,也只能按著主子的心意。每日小心著斂著性子,吳儂細語的,時日久了,自己真覺得自個兒是這般的人。
不過今夜碰上的人,讓她開懷了一下,也無大礙。她眼睫低垂,猛然想起男人剛剛撣袖子的場景,總覺得有什么被忽略掉的東西啊……她懊惱的揉揉腦袋,“罷了,還是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