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名喚原山，并不算高，不算大。但也略略具些粼粼之勢。望之始覺蔚然深秀，入之雖可見其間草木尚且茂盛，然，畢竟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近九月份了，其間枯枝敗葉亦存在許多，蕭條之勢也可見一斑。樹木枝椏彼此繁復(fù)交錯，陽光在其中暢快跳躍，透過其間，留下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圓形光斑。

蕭淮飛身下馬，牽著韁繩，抬了抬下巴。顯然他并沒有打算幫趙圖南下馬。趙圖南扶額，嘆了口氣，笨拙的翻身下了馬。她還未站定，蕭淮走到她邊上，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贊許道：“不錯嘛，雖然狼狽，但沒朕想的那么狼狽。”

彼時趙圖南因著腿還有些發(fā)軟，蕭淮驀地拍她腦袋，她便短暫的發(fā)懵了，弱弱地道：“多謝王上幾次苦心提點臣妾。臣妾定是可以學(xué)會騎馬，足以待在王上身邊。”說罷，趙圖南自己暗自咬了舌頭，心道這話她現(xiàn)在說假話真是一套一套，溜得很。

蕭淮雙手環(huán)抱，微微側(cè)身同她說話：“說實話，朕聽你講‘臣妾’這個詞兒還是挺別扭的。”

趙圖南不明所以的瞧著他。蕭淮繼續(xù)說道：“你現(xiàn)在的模樣朕看著不順。這樣吧，回宮以前，朕許你不自稱‘臣妾’，朕呢，也不稱‘朕’，同以前一樣。”

“什么？”趙圖南一臉迷茫。

蕭淮道：“我是說，我們都互相真誠一點好嗎？”

趙圖南僵硬的扯起一邊嘴角，道：“王上何出此言？”

蕭淮輕笑出聲，他隨手撿起一根枯枝，用力抽了一下已微微泛黃的草叢。他眄視著趙圖南，薄唇輕啟：“出了宮，還要假裝溫情脈脈。太累。對了，你說你現(xiàn)在若是死在這原山，蕭熠能來救你么？”

趙圖南的心“咯噔”一下，不知道蕭淮為何突然如此說。

她右手緊緊握拳，竟沒有感覺到指甲沁入皮肉之痛。她死死盯著蕭淮那雙忽而變得冷漠的眸子，道：“王上，還在懷疑臣妾是恭安王派來的細(xì)作嗎？那為何不在宮中隨意安個罪名殺了臣妾呢？何必出宮？”

蕭淮聳肩，“不不不，你一個姑娘家講話，不要總是打啊殺啊的，不端莊。我只是瞧著，你們演的如此賣力，無法視而不見罷了。再說，要你死，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么？但是我吧，一直覺得，做人就應(yīng)該死得其所。我總得等到你的死，能發(fā)揮最大限度的那天吧。否則，你就不算，死得其所了。”

趙圖南摸了摸云鬢間的珠花，道：“首先，臣妾不是恭安王派來的細(xì)作；其次，臣妾無權(quán)無勢，一個孤女，命如草莽，根本不能影響到恭安王；第三，王上所說的一切，僅是猜測，假設(shè)王上您是對的，那王上就不怕養(yǎng)虎為患嗎？”

蕭淮無所謂的點點頭，“怕啊。但是你這么問的話，難道要我立刻殺了你？”

他這么直白，倒叫趙圖南準(zhǔn)備好的說辭，生生咽進了肚子里。

蕭淮忽然笑起來：“你那么緊張做什么？”

“也不算緊張吧。”趙圖南甩甩手，瞧著蕭淮，“至少王上現(xiàn)在不會殺我不是么？”

“啊，的確。”蕭淮認(rèn)真的道，“還沒有物盡其才，人盡其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