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晚低著頭，手指絞著衣袂，略顯不安，趙圖南目光緊鎖唱晚好一會，才輕嘆了一聲：“快走吧。誤了請安的時辰，皇后娘娘怕是要怪罪的。”唱晚抬頭，竟瞧見趙圖南依舊是處變不驚的模樣，她咽了口唾沫，并不敢多言。

如今在宮中早已竊竊談論開了。趙圖南公然在大殿之上吹奏《梅霜絕》，反而得到了王上的青睞，被冊封為妃。不少宮人私語，因著趙圖南是恭安王蕭熠舉薦的人，蕭淮不能當眾拂了蕭熠的顏面，才留了趙圖南。

唱晚偷偷抬眼看著趙圖南的背影，單薄柔弱，又自有一番傲氣。她想，也許這個主子和宮中其他唯利是圖，仗勢欺人的人是不一樣的。她就像是晚風中，江邊生起的蘆葦。

趙圖南面上的確波瀾不驚，然而卻打心底冒出一股寒意。

她在心中思量，怪道當時大殿上人人噤若寒蟬，就連唐陵照那個魯莽性子，也只冷嘲熱諷了舞，對曲子閉口不談。難怪蕭熠并不甚擔心，蕭淮也許會無視她。原是這《梅霜絕》，為蕭淮的大忌。

原來如此啊。

她眸色微深，帶著自嘲的顏色。

唱晚在后頭小聲提醒，她們在琨泰宮門口停下。從琨泰宮大門往里走，趙圖南不動聲色的四顧，這外院布置清幽雅致。正前是兩方小池，邊上鋪滿了鵝卵石。小池被路道隔離在左右，路道兩旁修著雕鳳欄桿。再看向左邊，院角栽了些細竹，修直挺拔，青蔥郁翠。趙圖南順著路道向里走，便是正殿了。殿口左右分別尊著兩座祥鳳石雕，姿態各異，栩栩如生。

趙圖南進了里面，發現唐陵照已是到了，正與一位姿態端莊大方，身著紫檀色宮裝的女子品茶。趙圖南想起來，這便是皇后柳珺菏了。

趙圖南矮身一福，低眉道：“臣妾見過皇后娘娘，見過惠貴妃娘娘。”

柳珺菏不動聲色瞥了眼趙圖南，慢聲慢語：“起來吧。”

這廂，唐陵照便開口了：“淳嬪怎的如此怠慢？昨日未來給皇后娘娘請安，今日都已經多晚了才來。”邊說著，她伸出嫩白的左手，滿意的瞧著今兒新染的蔻丹。

柳珺菏淡淡瞥著唐陵照，蹙眉，將手中杯盞置在桌上，徐徐說道：“淳嬪剛入宮，規矩還不是很清楚，以后你多提點著便是了。”

唐陵照冷哼一聲，一雙美目流轉，如同珠玉生光。媚眼中毫不掩飾輕蔑。她語氣輕慢道：“皇后娘娘說的是，臣妾以后定當多照顧著些淳嬪。妹妹今早與淳嬪湊巧碰見了，聊了起來，甚是投機呢。”她說著，剜了眼一旁的趙圖南。

趙圖南頷首，輕聲道：“貴妃娘娘說的是。臣妾今日來的晚了，請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對皇后娘娘是絕對不敢輕慢的。”

柳珺菏額頭支在腕上，不欲多言：“你們都下去吧，本宮有些乏了。”

唐陵照和趙圖南依次退出了琨泰宮后，唐陵照借著趙圖南今日向皇后請安略晚之事，罰她抄十遍《女經》，明日送到昭延宮。趙圖南只得承了。

回到堇禾殿沒過多久，蕭淮的貼身小太監小慶子送來了那柄玉竹折扇和當日大殿上那幅畫。依舊是當日見到的樣子，扇面無畫無詩。

小慶子離開后，趙圖南撫著扇面，眉間忡忡。

接二連三的的相遇，不經意流露出的異常。直到那日在宮中迷路，她惶恐又模糊的猜測到蕭淮的身份。她想，若他真是蕭淮，那她無疑早就暴露了，他也只不過在戲弄她罷了。然，此事若是被蕭熠知曉，定是會招致殺身之禍的，所以無論如何，都要鋌而走險，過了這一關。

大殿上的賭注，不是先發制人，而是夾縫求生。

從未以袖作畫，實在風險。她想，如此便就繪些粗糙的線條，舞畢以后，再執筆彌補。反正這些，對蕭淮和蕭熠，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