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始，趙圖南將自己拾掇完畢，攜洞簫出了房門。彼時天還未完全亮，她凝望著這天，深藍色的墨影一層一層暈開，隱約還可見幾點孤星。

她抬手將自己額前一綹頭發挽在耳后，面容清冷，嘴角勾起一副可憐，悲傷，嘲諷的笑容。

曾經，愛驚濤駭浪，排山倒海而來的磅礴之勢，也愛春風夏雨的清麗婉婉。愛著自由，隨性。縱然不知自己是何人，或許有著什么樣的背負也未可知，但是面對這樣的秀麗景色，總是能很真切的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富貴美滿也好，窮困潦倒也罷，都是活著，不是嗎？

趙圖南輕撫洞簫，半晌沉默。

今日，便是仲秋了。

昨夜輾轉發側，難以入眠，還是早些拾掇一下。

就這樣靜靜的，不知在院落中坐了多久。她聽見蕭熠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那聲音依舊是素日那般溫柔動人。

趙圖南倏地起身，微微行禮，卻并未看向蕭熠。

蕭熠默然。一雙大手驀地搭在她的肩上，“趙圖南，看著本王。”

趙圖南低頭，還是不語，眼睛卻是覺得有些酸澀了。

蕭熠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悲傷，很無奈，他緩緩道：“你若不愿，那本王便不逼你。”

趙圖南笑了出來，抬起頭，仔細盯著蕭熠，一字一頓道：“我愿。”

“那便好。”他松開了手，又道：“本王明白，你在怪本王。你且放寬心，本王讓你入宮，不是你理解的意思。那不是監視，當今王上，縱情歌舞。本王只是擔心長此以往，會禍及朝綱。須得有線人，告訴王上每日動態一二。”他說的動情，表情也十分的真摯。趙圖南在心中連連嗟嘆。

她未接過話頭，卻話鋒一轉，問道：“王上縱然再怎么聲色犬馬。終究是王上，大煊的掌控權，終究是他抓著才是名正言順。自然，這樣的情況下，王爺您雖是王上的叔叔，王上卻也不得不提防起來，如此直接在宴會上便將民女獻出，豈不是讓王上懷疑？”

蕭熠笑笑，不置可否。他道：“趙圖南，這般伶牙俐齒，進了宮，可要改改。”

“民女知錯。”

蕭熠笑笑：“若是沒有懷疑過你，又何來信任。”趙圖南詫然的挑眉。聽蕭熠說道：“天家無真情。至于王上，是不是那位有真情的，本王便不知道了。不論是誰送的美人，總是要懷疑的。與其查到本王，倒不如本王明了將你送去。”

他的語氣還是溫柔的。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只是這次，卻是第一次被趙圖南直接點破了心思，于是他所給的也不過是溫柔的威脅。

他的手突然覆上了趙圖南的臉頰，趙圖南蹙眉向后去了一步。

蕭熠道：“看樣子，本王當年選你，是沒錯的。”

“王爺抬愛了。”

他笑笑：“過了今夜，你便要往前了。莫讓本王失望才是。”

“自然，為王爺做事，不敢怠慢。”

蕭熠的視線落在洞簫上，不緊不慢道：“今晚，就看你了。”

“是。”

本王，從不會看錯人。

打從帶她回府的那日，便知道。這個女子，冷口冷心。往后的相處，知她喜自在逍遙，也曾擔心她是否為合適的人選。但這些年下來，終究曉得這世上除了羽兒，便不會有人，能讓她這般上心了。說到底，不過是個涼薄之人，有個寄托罷了。

蕭熠悄悄側首想瞧瞧趙圖南的表情，卻不料與她的眼神對上了。他慌亂的轉移了視線，正色道：“本王走了。”

趙圖南乖巧道：“王爺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