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青蛇精靈萬幻，今單表遭遇白蛇之前紅塵遺事。

眾妖修行只為擁有一個人的軀體，間或思想，再升至天界成仙。其次也因為對人間充滿了好奇和揣測。

山中清修，歲月悠悠。五月是一個躁動多事的季節，青蛇生了遨游之心。

心動不如行動，當即出發。

幻為人形，步行云飄，曉行夜宿。一日來在一山清水秀之地，見峰巒疊翠，遂生了在此地盤梗之心。

覓到某懸崖絕壁處有一洞穴。穴內清涼靜雅，習習輕風撲面，決定暫留此處。

我佛云游，是有這個慣例的。效仿。

做人很累，不妨回復本來面目。洞里，便日日游著一條小青蛇，呼吸吐納日月精華。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你道這山是什么山？曹雪芹的青埂峰！

當日通靈寶玉就生長于斯成才與斯。一塊無才補天的頑石尚且被青埂峰同化，況靈性的青蛇乎。

斗轉星移，彈指一揮間，百年如白駒過隙。

青蛇沐天地之靈氣（這個她知道）秉青埂峰之慧秀閨怨（這個她不知道），蜿蜒游至穴居洞口，朝峰下探望。呆掉。

山下林木青翠，茫茫霧氣繚繞。幾只飛禽掠過上空。再看遠些，森林邊緣，有人類的炊煙騰起。忽聽見頭頂有繩索之聲。一條繩子垂在洞口，青蛇迅疾沒入洞里，

崖頂滑下一老者，身背藥簍，手握藥鋤。老者見洞噫了一聲，欲往里進，瞄了瞄洞口，返身出去。

洞口有一枝人參，老者用紅線拴了，刨將起來。

山參入簍，老者入洞一游，了無興趣。是呀，對凡人而言，這個山洞有什么意義呢！當年我佛面壁苦修的山洞，千尋萬覓得來的，但對于紅塵凡人，只是一處可供容身的穴。

老者離開，青蛇復現。

想想老者蠻有勇氣的，獨自攀援峭壁，不是出于嗜好，就是家境貧寒。青蛇決定尾隨以探究竟。

一路吐著信子，相隨。

天擦黑入了莊。院落果然破敗。

一老婦相迎，老者顧不得答理，奔至上房。老婦隨后。青蛇進院盤在屋梁。

探看。

土炕上橫臥一少年，面孔青黑，氣息游離。

老者說：娃兒挺住，待老爸明天賣了山參，抓藥。

老婦涕淚漣漣。

青蛇生了隱惻之心。

山里人貧苦，夜晚，四季無燈照明，全憑月光生計。今夜無月。

青蛇滑下屋梁，伏在枕側，以探氣息。莞爾一笑。小子中毒了。山中人能解百毒，但這是一百零一種。青蛇在少年唇邊吐了口唾沫，隱身而去。

老者老眼，又兼天黑，這一切，哪里知道。

次日晨起，少年呼餓。老夫婦皆驚詫。不幾日，康健如初。

且說青蛇，洞中又過幾日，興起探視之心。

呵呵，但凡做了好事總想看看效果，人妖共性啊。

少年不在家，青蛇泱泱。出得莊來，化為人形，入一集市。

集市熙熙攘攘。

青蛇婀娜，一襲青衣，發髻高挽，信步行來。路人側目，有人物相撞聲，間或嬉笑喝罵。青蛇燦然失笑，欽慕人類之情油生。人形是個虛幻啊，我不過是一條蛇。他們發覺，會厭憎。頓時眉鎖愁云。青蛇不懂掩飾，率性靈物，悲便有淚，衣袖掩面，左一下又一下。路人見狀皆心碎。

你有什么傷心事？

青蛇驚得一看，是一少年。本地貧賤莊戶人打扮，雖相貌平平，但敝衣不掩銳氣，芳華自現。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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