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店家頷首一笑：“自你才會走路，我就在集市上賣茶水，如今已二十年有余。今日怎么忽然問我這么奇怪的問題！”

子成想想，稍微釋然。店家名叫峭巖，家住東陳村，也曾到過住所，孤單一個人。

峭巖見子成不語，又問：“最近見到青舍嗎？”

子成愁云滿額：“沒有。”

“那子成保重，天色不早了，我找茶引子去了。”峭巖說完道別而去。

子成悵惘的看著峭巖的背影，那一刻，很想念青舍。

青蛇與絳樹青琴乘風踏霧而行。

絳樹青琴對青蛇說：“我本名青琴，后雖與絳樹的魂靈合而為一，但原身終究是一只琴，以后喚我琴吧！”

青蛇哽咽：“是我連累你。”

琴笑嘆：“自你將我從古墓帶出，我便和你是有緣人。相依幾百年，怎么今天有連累一說！”

青蛇點頭。俯視蒼茫下界默想：“不知子成記不記得我！我也只是去了我的心愿。”

日出東方之時，到達大陳縣。

城門已開，出出進進都是面黃肌瘦的百姓，攜家帶子，被守城的士卒喝來喊去。青蛇與琴雖不在人間走動，但卻知道，人間有不是天堂勝似天堂的美譽。

青蛇看周遭百姓瘦如骷髏，疑惑問琴：“我們來錯地界了吧？”

琴雖貌似嬌憨，但無論閱歷還是經歷都有不同于外在形體容顏的滄桑。琴沒有吭聲，在腳下的草窠里發現一只蝗蟲。青蛇也看見，將蝗蟲捉在手里察看后對琴說：“這只蝗蟲來自千里之外。”

琴視而笑語：“蝗蟲也興遠足嗎？”

青蛇疑惑：“我來問它！”說畢扣住蝗蟲，雙手合十，纖纖十指忽綻為蓮花，花心間一團毫光。食指繞光，點向蝗蟲。轉臉對琴說：“千里之外有兆億只蝗蟲，還在聚集，所經之處，寸草不留！這只是先鋒，探路來的！”

琴大驚：“蝗災！怪不得有這么多骨瘦嶙峋的百姓來往穿梭，原來他們受了災，千里路上在逃難！也不知走了幾年！”

“蝗災？”青蛇不解。

“三國時我之所以流落為官府舞姬，就是因為蝗災！背井離鄉，父母餓死在逃難的路上。”琴悲戚眼含淚光：“地皮上凡有的都被掘起采食殆盡，后易子而食！”琴掩面而泣，其聲如催肝膽。

青蛇知道琴的身體里還有一個絳樹的靈魂和記憶，更被她的講述驚悚。

琴雙手合十，十指綻為蓮花，將掌中毫光繞指點在眉心，對青蛇說：“現在是唐七一四年，睿宗之子李隆基即帝位，稱玄宗，改國號為開元，今為開元二年。玄宗逼死曾與他共同鏟除韋氏一族的姑姑太平公主。上天震怒，遣蝗王降下蝗災！”

青蛇感到人間的恐怖與深不可測，只想快快遇到子成：“蝗災現在千里之外，恐一年后便會延綿至此地，我們進城，先尋住所安頓下來。”

青蛇與琴本想隨意變幻一幢，又怕突兀惹眼招事，遂花重金租了城南一處向陽的庭院。院中附帶一個小花園，園里亭榭小橋，還有一眼干枯的魚池。久無人居住，荒草連連，蛛網羅結，頹廢沒有生氣。所幸園子近墻的一株梨樹，枝葉繁茂高大，蟬聲長長短短。青蛇很喜歡。

琴瞅了一眼梨樹：“梨便是離！”

一陣風過，飄落一片被蟲子咬噬過的梨葉。青蛇身隨風起，挾葉在手：“我的心只是為遇見子成，離是將來的事！”揮手，葉子在上空盤旋繞過數圈，頓時院落潔凈，屋舍青青，橋榭生色，碧波小池金魚穿梭。

琴走至室內，雙手合十，綻為蓮花，衣袖拂過，四壁錦繡香溢。青蛇搖頭：“這是舞姬的住所吧！”

琴略為沉吟，一個轉身，屋子煥然清淡淑秀，娟娟書香。

青蛇盈盈一笑：“自此我不是青蛇，我是青舍！”

“哈哈哈……”院子里傳來一陣笑聲。

驚得青蛇與琴飛出房門。

空空的院落，只有風穿過的聲音。高大的梨樹，枝搖葉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