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兒的心給了他，不論多少年，都回不來的。”伏翼心中念頭閃過，如利刃滑過肌膚般創痛。皺起嘴角，給琴一個冰冷僵硬的微笑：“本想讓他知難而退活著離開，看來成全了青兒，他就……”忽然伏翼頭頂金燦的犄角飛出兩道金色的利劍，朝子成的要害而去。

琴迅即抖動絲弦直取伏翼的金劍，子成臂彎攜青蛇朝后飛速退去。

伏翼雙眼爆出兇光，烏發張揚，恨恨鼓動黑袍如一面船帆，站在半空，瞄了一眼琴與金劍的纏斗，嘴角銜著一絲冷笑，看向青蛇和子成。

青蛇幾百年來的修行一直和銅鏡的魔力對抗，只知自己愈抗愈強，已輕易不會幻出原身，但究竟是否抵御得了，卻不知道。青蛇示意子成取出銅鏡，消去伏翼的精靈魔力。子成銅鏡取出，青蛇不自禁舉袖遮掩。

伏翼看見銅鏡，眉頭微皺，犄角光環閃過，甩出三枚金剛石，連環擊向銅鏡。速度極快，方位莫測，三枚武器更是燦然奪目！子成已無法躲閃和目視。青蛇從子成身后閃出，擋在銅鏡之前，忽然銅鏡幻出恢弘炫目的光芒，包裹住青蛇。撕心裂肺般，青蛇凄然長嘯仍奮力揮展衣袖，三枚金剛石在嘯聲里墜地，青蛇失控般身形飛起。光的映照里，她的口中鮮血如柱噴射，子成撲向青蛇飛去的方向。此時琴已砍裂金劍，飛身撲救青蛇和子成。

伏翼狂喊連連，甩動如帆的黑袍，千萬只黑色的利劍，在半空里，如飛蝗似驟雨，鋪天蓋地卷向青蛇和子成。青蛇凄厲的眼神瞥見，揮衣袖收攏自己噴出的劇毒的鮮血撒向叢叢利劍，琴也幻出千萬根絲弦。

青煙裊裊，一切幻為虛無。

子成持銅鏡面向伏翼。伏翼旋轉身體，霎時一籠金光罩在他的周身。金光里，伏翼神情詭異逼人，伸出手，一枚朱草在他的手心展現：“這是你們想要的東西。”伏翼頓了頓，“子成，你來拿！”言語聲未絕，子成驟然揮刀至伏翼的面前，疾斬。

刀砍在金光罩，子成一個趔趄。伏翼暴怒，金光罩中伸出兩指來取子成的雙目：“我讓你永遠都無法再見青兒！”

子成橫鏡攔擋，伏翼的金光罩被銅鏡的光芒乘勢擊碎。伏翼飄飛閃開銅鏡，拔出兩柄金色的彎刀：“一個凡人，擁有不滅的靈魂有何意趣？生生滅滅，其實是你們的福壽，只有長久的生存才是痛苦，被記憶和責任鞭打著。”

子成聞言一驚：“你說什么我不懂，我只是為救青舍的性命而來。”

伏翼哈哈大笑，橫刀迫向子成。

伏翼的精魔之功自是宏厚沉雄和博大，子成根本不能與之相論，但伏翼沒有傾盡全力，只是觀察這個讓青兒為之在塵寰徘徊的男子。觀察間不由輕輕贊嘆子成空靈的飛躍，千年來沒有一個凡人能將攝空草的神奇效力融會貫通的這樣完美。但是伏翼在子成的刀氣里漸漸感到青蛇的靈力！竟然可以和青兒的精靈魔力結合的這般天衣無縫！伏翼頓然喪失斗志，他們已心意相通！自己攔阻下去有何意趣！

伏翼走神，只覺面前光芒萬道，四肢忽然僵直，躲閃不及被銅鏡罩住。子成刀近伏翼的咽喉，伏翼還沉浸在適才的思維里，看見明晃晃的刀尖，又回頭看了一眼青蛇。

伏翼太強大，誰能料到他會失手。琴喊了聲“伏翼”，抖動絲弦打落子成手中銅鏡，來救伏翼，已然太遲。

都是紅色的鮮血。印染了天空。

朝霞升起，一輪紅日噴薄欲出。

伏翼臉色蒼白墜落在地，喉頭汩汩冒出的鮮血濕透衣衫。跌落時伏翼用黑袍覆蓋了掉在地上的銅鏡，因為知道青兒會趕來他的身側，因為青兒不想那個子成看見她的原身，因為青兒是他的青青姐，是五百年來不能忘懷的人。

子成肅然長立，木然看著倒下的伏翼，直到琴趕來用她的衣衫纏在伏翼項間，紅黑刺目對比下，才悚然清醒自己已殺了這個有一對犄角的人。彎腰俯下，察看伏翼的傷。

伏翼嘴角現出柔軟的笑，對子成。

青蛇為保護銅鏡傷至臟腑，剛才強自支撐，早已渾身冰涼，此時奔來跌跪在伏翼的頭顱前。

咽喉和血管貫穿，伏翼已不能說一句話。

青蛇握住伏翼更是冰涼徹骨的手，悲戚難禁：“我知道，你沒有盡全力！青羚，你不要走，我還想試試你五百年的技藝和精魂。你不要走。”

伏翼搖搖頭，目光流露——沒想到先死的那一個是我！青蛇痛哭出聲。忽然伏翼雙目精光閃爍，一旁的琴大驚，欲拉離青蛇，誰知青蛇煥然通體光明，蒼白的臉色褪去，身體重新升起了人類的溫暖。

青蛇哭泣哽咽：“你用殘余的精魂靈力給我療傷，你會走得更快啊，青羚！”

伏翼在青蛇聲聲青羚的呼喚里，恍惚又置身童年的時光，想對他的青兒姐姐微笑，但是表情已僵硬。手指松開，手心是那枚朱草，閃著清秀的光澤。

伏翼目光最后飄出一句：一切，世間惟有君知。眼神沉寂下去。

天空，一只禿鷲盤桓飛旋。

“是伏翼的師父，他要帶走伏翼的精魂。”琴語。

青蛇好像沒有聽見，一如童年時般，輕輕躺在伏翼身側，轉臉對著逐漸冰冷的伏翼呢喃耳語。“青羚，我們都是精靈，你的心在你倒地的一刻，所有的情愫傳遍我的內心，大愛無言，原來真的感情就是能夠放飛自己的愛人。你也根本不想我們死，只是想不出更好的讓我們得到朱草的方式，你最終決定用你的一世輪回換給我今生短暫的幸福。青羚，幾世幾劫之后，在某個異度的空間，我們還會相遇的。”

伏翼體內飛出朵朵金蓮，依舊是燦然炫目！原身飛盡，精魂蟄伏在天空中師父羽翼之上，向著紅日升起的方向，東方而去。

琴走近青蛇，抬眼東方：“舍，伏翼的精魂轉世去了那里嗎？”

青蛇瞇眼看著一輪紅日：“是，他去了世界最純凈的地方。那里距離太陽最近的地方，那里，碧草連天。”

子成看著琴和青舍的舉動，聽著他們的言談，忽然猜到：琴和青舍，或者也不是人類！

眼中閃過警戒的神色，找到銅鏡，在鏡子朦朧的光影里，赫然看見一條青蛇和一把古琴！

原來鏡子被琴打落翻轉的瞬間，余光閃過青蛇和琴，攝取了她們的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