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定睛細瞅，是那中毒少年。

青蛇：“是你啊。”

少年：“你認得我。”

青蛇：“不認識。”

少年：“你有什么傷心事。”

青蛇：“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少年呵呵笑起來：“那你知道你從什么地方來的嗎？”

青蛇笑了，周身如漏下云層的陽光燦然。

少年：“既知道來處，便知道去處了！”

青蛇：“我還不想回去。”

少年：“哦！”

青蛇：“我在找一個人。”

少年嘻嘻哈哈：“在找我嗎？”

青蛇竦然一驚思量：人原來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的，這個倒要小心。斜眼看向少年：“這個，你怎么知道？”

少年瞪大眼睛正色道：“真的是我呀！”

青蛇看著少年的神情，確定剛才只是他的玩笑。神情里卸去戒備莞爾一笑：“當然真的就是你啦！”

少年怔怔瞅著青蛇，稍傾撫掌大笑：“碰到對手了，厲害！今兒個我被丫頭片子詐住了。”

青蛇：“豈敢，我也碰到對手了，！”

少年：“既如此有機緣認識認識。你叫什么名字？”

青蛇略一沉吟：“我叫青舍，方外之……人。”

少年：“怪不得你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云游的高人吶。道行多少？”

青蛇：“啊！什么？”

可憐青蛇只知幾百年的歲月氣力見長，五行相克精通，更可以去掉蛇衣隨意幻化人形，卻不知曉道行指什么。

少年大笑：“穿幫了吧？還方外之人呢，道行的深淺自己都不知道！瞧你這高人做的。”

青蛇：“你在集市做什么？”

少年：“賣藥材賺點生活費。”

青蛇：“還有一枝人參吧！”

少年：“咦，你怎知道？”

青蛇：“不說了，快忙你的去吧！”

少年：“好！這邊茶肆等我！”

青蛇點頭。

少年言畢健步而去。

青蛇進了街邊小亭。小亭是個簡單的茶肆，桌椅茶具隨意本土。青蛇嗅到安全寧靜的氣息。欣欣然坐定。塵世真好，芬芳沁脾，天生人形的人類，怡然自得。

店家過來，笑瞇瞇瞅著青蛇：“渴了嗎，喝杯茶。看你在街口與子成聊了半天。”

青蛇：“子成是誰？剛才與我說話那個嗎？店家認識子成？”

店家呵呵一笑：“誰不認識他！潮人一個，整天瞎混，沒個正經營生。你不認識他，是你的福氣。他呀，見著漂亮姑娘就搭言。”

青蛇正氣惱適才少年沒告訴自己他的名字，聽見店家的話不好意思低下頭。抿口茶笑問：“那風流子成誰家子啊？”

店家：“前面西陳村陳老爹的獨子，我是東陳村的。姑娘哪里呀？”

青蛇：“唔，我嘛……”

青蛇低頭佯裝喝茶。

店家：“看你面生，大陳縣的吧。”

青蛇抬頭：“是呀是呀。”

店主：“大陳縣是個好地方吶，據此一二十里地呢。縣城方圓四五十里，文曲星宿層出不窮。”店家看一眼青蛇：“還兼出美人。”

青蛇感覺，羞赧一笑：“這里人人都是陳姓？”

店家：“不盡然。我就姓峭。姑娘貴姓？”

青蛇：“免貴姓青，名舍。”

店家：“青舍姑娘呀！”

亭外一串匆忙的腳步聲，子成急急慌慌的在亭外朝里張望，看見青蛇幾步跨了進來。

子成：“你們聊什么呢！店家，一杯茶，上好的哦！”然后看著青蛇：“青舍，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

青蛇芊芊玉指撫弄著粗糙的茶杯，對比映照之下，子成看的有些怔，目光定在那雙手上。一陣風過，揚起青蛇額前一縷烏發，搭在鼻梁，子成欲抬手拂去，青蛇躲閃過，詫異的看著子成的手，有些惱，質問：“你怎么不告訴我你的名字！”

子成：“你也沒問我吶！”

青蛇臉紅，象做錯事，真的是自己沒問。

子成看見青蛇的神色，有些不忍：“我叫子成，前面西陳村的。”

青蛇答：“我從大陳縣來，聽說陳村集市附近有個青埂峰，有人在峰上采到人參，我也來碰碰運氣。四更天就趕路的。”

子成：“難怪你會猜出我有人參要賣，早說賣與你，沒準給我個好價。”頓了頓：“就你這單薄樣子，能走到峰底也就不錯了，再別提上峰的話。”

店家笑呵呵的聽他們說話，插言：“人不可貌相，子成出言不遜吶。”

子成神色一凝，問：“青舍，早晨見你衣袖掩面，怎么回事？尋親不著嗎，還是……說了我幫你！”

青蛇看子成一眼，貌似馬馬虎虎的少年，其實心思綿密。眼里深藏的關切，讓青蛇有些迷糊，和，喜歡看。幾百年來還沒有看見過這樣的目光。如果目光可以珍藏，就像珍藏自己的蛇丹，她愿意。早晨搞得那么傷心，就因為不能做人，這個可以說嗎？青蛇瞅著子成，眨眨眼：“難過是因為我不能好好做人。”

子成赫然一笑：“我當什么事呢，就這個呀，很簡單，跟我走，我做什么你跟著做就是，保準做成個大好人。”

店家過來添茶，笑說：“他是個登徒子，浪蕩客，姑娘戒備著。”

青蛇笑。抿了口茶看了看店家，目光相接，一股泠然之氣竄擊在青蛇胸前，青蛇怔住！再看，店家笑嘻嘻的正添茶。剛才怎么了，心在抖，不能吶。伸手捂住胸口，面色有些蒼白。

子成一直在觀察青蛇，見她顏面氣色微變，忙問：“青舍，不舒服嗎，喝太多涼茶了吧。”起身去火爐上提了水壺，燙洗了一只茶盅，盛滿開水，放在青蛇面前。又尋了一把破蒲扇，對著水盅扇起來。

店家搖搖頭，轉過身去。青蛇看看店家，喝口水瞅瞅子成，撲哧笑了。子成也樂了：“笑什么你！好些嗎？”

青蛇戲謔：“子成，是這么個名字吧，你剛才對我有了救命之恩吶！怎么報答你啊。”

子成穩穩的答：“嫁給我好了。”

青蛇：“我不能嫁人的。”

子成：“那我嫁給你吧！”

青蛇：“哎呀，我是指我不能婚配！”

子成：“我能婚配啊！”

青蛇忍住笑又抿了一口開水，指著子成，笑而不能語。子成乘勢握住青蛇的手。一股冰寒傳入子成體內，慌得松開。青蛇怔怔瞅著手指，適才的一握，有股暖流沿著血管跑滿全身，后潛入丹田。那種感覺，只有修煉吐納時才有！這種溫暖，不是陽光能給予的。正午的陽光，反而耗費體能。

子成：“青舍，你患有體寒之癥嗎？找人參是為了給你治病？”

青舍支吾不能言。

子成：“明天我進山，找最好的人參給你。”言畢，重又握起青蛇的手，用自己的體溫暖和著。子成寬厚褐色的掌心，盛著青蛇一雙青白如玉又憐兮兮的手。溫暖重又輸入青蛇的體內，在丹田回環往復。青蛇欲用功引導，忽記起師傅五色蛇王曾說：明為引導暗為吸入，明為輔暗為主。青蛇看著子成：引導就是在吸入他的血氣啊！我發誓從不吸入任何人的血氣！

青蛇抽出手，瞅瞅外面的太陽。已近晌午，額頭汗濕，體內燥熱，自嘆修煉之路漫慢且遠。對店家和子成笑笑：“認識你們很高興。我很快樂，我要回了。”

子成：“不要走！”

青蛇與店家驚訝的看著子成。子成爭辯：“此地距離大陳縣很遠吶！”

青蛇一句“我有腳力”欲離開，子成急切間一把拽住青蛇的衣裾：“怎樣才能再見？”青蛇欣然答道：“大陳縣。”言畢逶迤而去。行至無人處，幻為小蛇，沒入草叢間泥地隙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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