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是教坊考選樂工的日子。很多人聞名而來。唐朝是一個開明詩意的時代。

將軍寂列坐在廳堂之上。寂是一員儒將，頗通音律。

抽簽，開始。

將軍寂靜默的聽著，點頭或搖頭。

考官念到青舍。

青蛇應聲，回頭又看了一眼庭外，人頭攢動，再看，還是沒有子成的面孔。方才在琴室，已是看了又看。礙于人多，不能施展幻術探測，要離去，被琴一把扯住：“舍。”人多處琴一直這樣稱呼青蛇：“我們已入了人間道，必須遵守人間的規則，否則前功盡棄，大陳縣再難以立足，子成更怕難尋。”

怕子成認不出，青蛇今天換回女裝。

“老師，怎么沒聽你談起過這個女學生。”將軍寂問老琴師。

“她就是青舍。平日一貫男裝，今日恐怕欺君吧，換了女裝。”

“那個你最得意的學生？”

老琴師點頭。

將軍寂看向迎面走來的青蛇。

烏發輕挽，素面朝天，一襲白衣，纖纖青絹束腰。盈盈舉步，懷抱錦囊，所經處，裙裾流芳。

將軍寂長安城里東西教坊踏遍，所閱歌伎無數，多么嬌媚的女子，也不過是他眼前的流云。可是，這個青舍，是掠過他心頭的青風。

“青舍，你的錦囊里裝著什么妙計？”青蛇依依走近，將軍寂起身緩緩問道。

青蛇抬頭，問話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穿將官服，褐色面容，長身玉立，英姿勃發。青蛇從沒有見過教坊的使官將軍寂，想必他就是。

妙計？！

救子成的性命，青埂峰的煎熬，體內只有十年壽命的金丹，尋子成不遇，哪一味是此生的妙計？！

“悲歡。”青蛇凄然回答垂下眼簾。有風穿過廳堂，幾根發絲落下斜過面頰。

將軍寂坐下，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閃過。范光看見了。

從青蛇踏進教坊，公子光好像停止了呼吸：眼拙，心也拙嗎，世間哪能有這么美貌的男子！

青蛇橫琴。一聲動，四座無言，堂里堂外皆靜。仿佛又是，月郎星稀、輕風淡掃的青埂峰。

青蛇曲必，青琴盡濕。將軍寂離開。范光看見，叔父的臉上，有一顆眼淚。

再一次回頭，哪一張是子成的面孔。

將軍寂在后堂召見了青蛇，也沒有多余的話，只是一句：“你來了。”

老琴師跟進。

青蛇想說什么，老琴師擺手：“初次見面，我便看出你是一位女子。青舍姑娘，不久，你將和其他幾個人隨右驍衛將軍范寂共赴長安。”



青蛇抽簽的時候，峭巖帶子成去了右驍衛將軍府。

峭巖是一位修行的有道術士，曾被將軍的父親邀為將軍府的門客，為老將軍立下軍功。后參與討伐女皇武氏，兵敗逃回深山。

此刻，峭巖與子成在將軍府的客房候著。

將軍回府來到客房。

峭巖將子成推薦給將軍寂，寂命人取來一套衛士的軍服，子成穿上煥然變得威猛剛毅，冷峻而有將風。寂點點頭，讓子成做了他的貼身侍衛。

子成送峭巖出府，感激之情無以言表。

峭巖拍拍子成的肩膀：“好男兒當以國家為重，功成名就，何患無妻。我知道你來大陳縣的目的，不要去找青舍了。”

“為什么？”

“你們不合適。”

子成聞言心如刀攪，抱拳：“我很感激您的推薦，但這是我自己的事！”

峭巖哈哈一笑：“人的命天注定！后會有期！”



青蛇與琴在園子的梨樹下。

“子成在將軍府。”青蛇望著樹上青青的梨子嘆口氣。

“奇怪阿，子成如何到的將軍府。”琴問。

“子成今日的不能來，預先有感覺，只是太過期待相見，忽略了。我觀幻象是一個老者帶他去的，只是形容模糊的無法辨清。”

“哦，我來試！”琴雙手合十，十指綻為蓮花，花心里有一六七十歲的老者，面容果真難以辨認。“是一個有道術士，功力頗深，隱藏了面目。”琴說。

青蛇沉思半響：“總覺得哪里見過。不會是他吧！”

“誰？”

“一個茶肆店家。這幾日接觸的人太多，很難肯定。不必管他。”青蛇有些沮喪，想十年眨眼就過，子成近在咫尺卻無法相遇，淚幾欲奪眶而出。

琴眼眶泛紅：“我去找公子光。”

夕陽西沉，暮色掩上門扉，一輪明月掛在西天。青蛇搖搖頭，明日吧。



將軍寂與夫人瑞吃過晚飯，辭別來到書房，徘徊在庭院。

白日里青舍的面容浮在眼前。將軍寂納有兩妾，一個是夫人陪房的丫頭，夫人硬要給他，一個是皇上賜的宮女，不能不要。都是風韻而有才的女子，但是，缺少……靈氣。

右驍衛將軍范寂征戰契丹、突厥數年，戰功顯赫。十四五歲時是個市井無賴，與人稍有言語失和就要殺人，十七八歲時是個難以抵擋的小霸王，有所不稱意就殺人。二十歲時讀書識禮中武狀元，臨到作戰才殺人，現在是一員大將，帶領軍隊以挽救人的性命。

他身上是睿智的霸氣，青蛇的靈氣好似打通他的靈竅，讓他睜開了第三只眼睛，看見了高聳入云的青峰，莽莽的叢林，翱翔的鴻鵠，想挽著青舍的手一起飛。

“將軍！”

寂驚得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