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醫院ICU病房內，呼吸機的嗡鳴與心電監護儀的滴答聲交織成死亡倒計時。

陳振生望著窗外飄落的銀杏葉，耳邊響起AI護士冰冷的提示音：

【遺體捐贈協議簽署完畢，陳振生教授，感謝您為科學前沿的無私奉獻】

護士的話語聲還未落地，心電監護儀突然發出一連串的尖嘯。

最后的意識里，陳振生的腦海中只剩下一個畫面，那一年，銀杏樹下穿著白裙子的少女，她的微笑讓人沉醉。

……

記憶的亂流在腦海中狂轟濫炸，再睜眼時，腐熟的豬糞味灌滿了鼻腔。

陳振生踉蹌扶住半人高的水泥墻，手中舀著泔水的葫蘆瓢也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他不是死了嗎！？

陳振生扶額，墻上糊著的《人民日報》被寒冷的北風掀起一角，“抓革命、促生產“的標語下，1978年12月12日的鉛字赫然在目。

“1978年？難不成自己是重生穿越了？”

可不等他細想，就聽著豬圈外有人叫著自己的名字。

“陳振生！陳振生！你小子死哪去了？“

矮胖男人踹開柵欄門時，陳振生正盯著泔水桶里晃動的倒影，那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補丁摞補丁的工裝裹著精瘦腰身，分明是記憶里年輕時候的自己！

“叫你半天了，讓你喂個豬，怎么跟娘們兒一樣磨磨嘰嘰的，配種站的人等著呢！“

陳振生抬頭看著對方那標志性的酒糟鼻子，一時間有些恍惚：“王……王福順？”

“你小子發什么癔癥！王福順是你叫的！叫王組長，趕緊把豬趕出來。耽誤了生產任務，你擔得起嗎？”

這句話讓陳振生激靈一下，猛地攥住了王會計的手腕：“今天是不是1978年臘月十三！”

“裝什么瘋，日子都過糊涂了？趕緊把豬送到配種站。”

“我問你！今天，是不是1978年臘月十三！”陳振生一字一頓，

因為前世就是在這一天，陳振生在去配種站的路上，她的母親在家里喝藥自殺了。

這都源于幾天前的那場媒婆安排的相親，而相親對象，是中心小學的鄉村老師，李春芳。

老李家一脈單傳，到了李春芳這里一下子生了五個姑娘還不見兒子，所以李家可以不要彩禮，但要陳振生入贅，且孩子還要隨母姓。

陳家本來就一窮二白，陳母擔心陳振生這輩子娶不上媳婦兒，就答應了這門親事。

卻沒想到馬上就要結婚了，老李家又臨時變卦，要求陳振生結婚后與陳母斷絕關系。說白了，就是不想伺候這個長年患病的丈母娘。

陳振生當然不同意，瞞著母親就把這事兒推了。

可也不知道為什么，母親偏偏又在今天選擇了喝農藥……

“你小子是不是中邪了？今天就是臘月十三，怎么了？”

一聽這話，陳振生松開王會計，瘋了一般往家里跑去。

然而還沒進家門，就聽見屋內有人在破口大罵，正是自己的大伯母，王慧琴。

“老陳家真是祖墳冒黑煙，攤上你這么個病癆鬼！“

“媽，你少說兩句，嬸子她……”另一個說話的，是陳振生的堂姐陳玉玲。

“她什么她！他們這娘倆吃咱們喝咱們得不說，好不容易少了張嘴吃飯，這下好了，振生的婚事也白扯了，白瞎我去老李家苦口婆心地說情。”

“嫂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不都和老李家說好了嗎？”陳母躺在炕上有氣無力地問道。

“都是你那寶貝兒子干的好事，人家李春芳同意這門婚事，那都是你們家陳振生撿了天大的便宜！只不過又多添了一條，要結婚后不再和咱們家來往。哼！你兒子自己做主，說寧肯一輩子打光棍兒，也不扔了你這藥罐子！”

“媽，你就少說兩句吧！”

可王慧琴如同罵街的潑婦一樣，陳玉玲怎攔也攔不住。

“算了，黃就黃了吧！反正你那兒子就是個克親的命。克死了他爹，再克死你，最后把咱們這一大家子都克死了，也比去禍害別人家強！”

陳振生一直站在窗外靜靜地聽著，其實他并不是怕王慧琴，而是這些年母親常年臥病，多虧了堂姐的照顧。

所以即便之前大伯母總是言語惡毒，但是看在堂姐的恩情上，他多數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可沒想到原來母親選擇喝農藥，是大伯母趁著自己去配種站的時候，在家里推波助瀾。

想到這里，陳振生心里升起一陣怒火，直接踹門而入。

“王慧琴！”

水桶身材的中年婦女被突如其來的怒吼聲，嚇了一跳。

可等她看清楚進來的正是陳振生后，嘴臉又是一變，開始譏諷道：“原來掃把星回來了！陳振生，我看你是要倒反天罡！還敢直呼老娘的大名！”

陳振生不想同她掰扯，而且他也不想傷了堂姐陳玉玲心，所以直接橫在了自己母親的身前：“大伯母，我們家的事從今往后就不用你來操心了！不管我陳振生是打一輩子光棍兒還是喝西北風，都不用你來指手畫腳！”

“嘿！真是反了天了！你們娘倆這些年吃我的用我的，一句話就像跟我撇清關系！沒門兒！”

“那你就回家算算，這些年我們娘倆欠你多少，算個數出來，我陳振生一并給你！”

“臭小子！你就是個生產隊養豬的豬倌兒！跟誰在這兒充大尾巴狼！行，我這就回去給你算出數來，我看你怎么還！”

說罷，王慧琴拉著自己的閨女，火急火燎地離開了。

“振生啊……”

陳振生轉身看著炕上發絲灰白，骨瘦如柴的母親，心揪的難受。

“媽，你別說了，我都明白！你放心，她李春芳又不是金鑲的，她不愿意，兒子就找一個比她強千倍萬倍的，做你兒媳婦兒！”

陳母嘆了口氣：“孩兒啊，你想的什么，媽知道，可你也不該那么跟你大伯母講話，這以后……”

“媽，你放心。這一次，我一定讓您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