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風卷著香樟葉掠過三樓走廊時，林小滿正蹲在公告欄前抄值日表。

筆尖在筆記本上劃出沙沙聲，她忽然覺得頭頂的光暗了一瞬。不是云飄過的那種慢，是像有人舉著塊板，“咔嗒”一下擋在了她正上方。

“同學，”是男生的聲音，帶著點剛跑完步的微喘，“能借支筆嗎？我的沒水了。”

林小滿抬頭。

逆光里，男生的輪廓被陽光鑲成毛茸茸的金邊，額前的碎發濕漉漉地貼在皮膚上，汗珠順著下頜線往下滑，滴在洗得發白的校服領口。是隔壁班的江熠，總在操場看見他打球，動作幅度大得像只躍動的鹿。

她愣了半秒，才想起從筆袋里摸出支黑色水筆遞過去。筆桿上還留著她的體溫。

江熠接過筆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腹。像有粒小火星“滋啦”炸開，林小滿猛地縮回手，心臟在胸腔里跳得比公告欄旁那只撲棱翅膀的麻雀還響。

他低頭填完自己的名字，字跡張揚，和他的人一樣。還筆的時候，他笑了笑：“謝啦。”

林小滿“嗯”了一聲，低頭繼續抄表，卻發現剛才記下的筆畫全都歪歪扭扭，連自己都認不出。

風又吹過來，卷走了幾片香樟葉。她聽見江熠離開的腳步聲，很輕，卻像踩在她的神經上。

不知怎么的，剛才那瞬間的觸感突然變得清晰——他指尖的溫度比她高，帶著陽光曬過的熱度，還有點薄繭，大概是打球磨出來的。

林小滿咬著筆尖抬頭，看見江熠已經走到走廊盡頭，正轉身進樓梯口。他好像回頭看了一眼，又好像沒有。

她忽然覺得，今天的香樟葉落在地上的聲音，都比平時要響一些。

而樓梯間里，江熠摸著口袋里那支還帶著余溫的筆，腳步慢了半拍。他剛才其實是故意等在公告欄旁的，看她蹲在那里，馬尾辮隨著抄寫的動作輕輕晃，像只認真啄米的小鴿子。

借筆是臨時想的借口，可碰到她指尖的那一刻，他忽然覺得，這借口好像比他原本想說的任何話都要好。

香樟葉還在落，走廊里的風帶著秋意，卻好像突然裹進了點別的什么。

就從這一刻起吧。

他們后來都想。

好像也沒什么特別的理由，就是那天的陽光剛好，風剛好，她抬頭時眼里的光剛好，他遞筆時的心跳也剛好。

突然就覺得，想和這個人，試試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