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自習課總帶著種昏昏欲睡的黏稠感。窗外的香樟樹葉被曬得打卷，教室里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陳漾轉著筆，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斜前方的座位。周晚星正低著頭算數(shù)學題，陽光透過紗窗落在她后頸，絨毛看得一清二楚。她忽然停下筆，咬著筆頭皺眉，馬尾辮隨著歪頭的動作輕輕晃了一下。

就是這個動作。

陳漾轉筆的手指猛地頓住。前桌男生轉過來想借橡皮，他竟沒聽見，眼睛還盯著那截白皙的后頸。他忽然發(fā)現(xiàn)周晚星的校服領口別著枚銀色小夾子，夾著一縷碎發(fā)——以前怎么沒注意過？

周晚星感覺背后有視線，下意識回頭。陳漾像被抓包似的慌忙低頭，假裝看自己的物理卷子，耳尖卻在發(fā)燙。她正好對上他慌亂移開的目光，心里沒來由地跳了一下。

她知道陳漾。籃球打得好，總愛趴在欄桿上吹口哨，是那種會被女生悄悄議論的男生。可剛才他的眼神很不一樣，像含著點什么，溫溫的，落在她臉上有點癢。

周晚星轉回去時，筆尖在草稿紙上戳出個小洞。她算錯了三道題，腦子里反復回放剛才陳漾低頭時露出的喉結，還有他耳后那顆小小的痣。

下課鈴響時，陳漾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他走到周晚星桌邊，手在褲兜里攥出了汗，最終只含糊地說：“那道解析幾何……第三問，輔助線畫錯了。”

周晚星抬頭，撞進他亮晶晶的眼睛里。他的睫毛很長，陽光照進來時，在眼瞼投下淺淺的陰影。她忽然想伸手碰碰那些睫毛，這個念頭讓她臉頰瞬間燒起來。

“哦……謝謝。”她聲音細得像蚊子叫。

陳漾沒走，就站在旁邊看她改題。她握筆的手指很細，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算到關鍵處會輕輕點一下紙面。他忽然覺得，以后的自習課，好像不會那么難熬了。

周晚星改完題，發(fā)現(xiàn)他還在看自己，心跳又開始失控。她把卷子往旁邊挪了挪，小聲問：“你……要不要看？”

陳漾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來，拉出個有點傻氣的弧度。“好啊。”

窗外的蟬鳴依舊聒噪，但教室里的空氣好像變了。有什么東西在兩人之間悄悄滋生，像香樟樹下突然冒出來的小蘑菇，帶著點怯生生的歡喜。

他們都沒說話，卻在同一時刻清楚地知道：從這個下午開始，有些事情不一樣了。那種想靠近、想多看幾眼、想知道對方更多事情的心情，就是喜歡了吧。

原來喜歡來的時候，真的像夏天的雷陣雨，沒什么預兆，卻來得又快又急，把整個心都打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