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二節課是高數，窗外的蟬鳴比公式還讓人昏昏欲睡。林小滿把下巴擱在攤開的筆記本上，筆尖懸在半空，盯著黑板上蜿蜒的函數曲線發呆。陽光斜斜地打進來，在她手背上投下窗格的影子，像串沒穿起來的珠子。

斜前方的男生忽然動了動。是周延，總是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背挺得很直，頭發是利落的黑色短發。他剛才大概是轉筆轉脫了手，一支黑色水筆“嗒”地掉在地上，滾了兩圈，停在林小滿的椅子腿邊。

周延回過頭，視線和她撞在一起。

林小滿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其實他們不算陌生，同在一個系，上過幾門大課，甚至在圖書館搶過同一本參考書。但這是第一次，他的目光這樣直接地落在她臉上，帶著點不好意思的窘迫，像被風吹亂的樹葉。

“麻煩……”他開口，聲音比林小滿想象中要低一點，像浸了水的棉花。

她趕緊彎腰撿起筆，遞過去。指尖碰到他的手指，很輕的一下，像靜電，麻酥酥地竄上來。周延說了聲“謝謝”，轉回去了，耳根有點紅。

林小滿重新把下巴擱在筆記本上，卻再也看不進那些曲線了。她看著周延的背影，他的肩膀很寬，白色T恤的領口被陽光曬得有點發亮。剛才他回頭時，她看清了他的眼睛，睫毛很長，像兩把小扇子。

不知怎么，就想起上周在食堂，他端著餐盤找座位，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女生，餐盤里的番茄炒蛋灑了點在女生的白裙子上。他手忙腳亂地道歉，從口袋里掏出紙巾，又跑去買了瓶可樂，硬塞給女生，臉漲得通紅，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

那時候覺得有點好笑，現在卻覺得……有點可愛。

下課鈴響了，教室里瞬間嘈雜起來。林小滿收拾著東西，眼角的余光看見周延也站了起來，卻沒有立刻走，好像在等什么。她背上書包，走出座位，經過他身邊時，腳步莫名慢了半拍。

“那個……”周延忽然又開口了。

林小滿停下腳步，抬頭看他。

他似乎有點緊張，手在褲兜里攥了攥，又松開，喉結動了動，才說：“校門口那家冰粉，聽說很好吃。”

林小滿愣了一下。

“我還沒吃過，”他繼續說，聲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試探，“你……吃過嗎？”

陽光從走廊的窗戶照進來，落在他們中間，空氣里好像有細小的金色塵埃在跳舞。林小滿看著周延的眼睛，他的睫毛還是很長，眼神里有期待，有忐忑，像個等著老師打分的孩子。

心里有什么東西，像春天的花苞，“啪”地一下，忽然就綻開了。

她吸了口氣，嘴角忍不住向上彎：“沒吃過。”

周延的眼睛亮了一下。

“要不，”林小滿看著他，聲音很輕，卻很清晰，“一起去嘗嘗？”

周延笑了，很干凈的笑容，像被陽光洗過。“好啊。”

他們并肩往校門口走，沒有說太多話。風從旁邊的香樟樹葉間穿過去，沙沙地響。林小滿能聞到周延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合著陽光的氣息。

她忽然覺得，今天的風，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今天的陽光，也好像更暖一點。

就這么毫無預兆地，想和身邊這個人，一起走一段路，一起吃一碗冰粉，甚至……一起走很久很久。

好像也沒什么特別的理由。

就是在這個下午，在蟬鳴和陽光里，在遞一支筆，問一句“吃過冰粉嗎”之后，忽然就想愛了。

很簡單，很突然，卻又好像，早就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