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把圖書館的木桌曬得發暖。林知夏把額頭抵在微涼的玻璃窗上，看外面籃球場上跳躍的身影。穿白色球衣的男生們在搶一個球，其中一個轉身時帶起的風，好像都吹到了她這邊。

“同學，麻煩遞下那本書。”

聲音就在耳邊，帶著點剛運動完的微啞。林知夏轉過頭，撞進一雙帶著笑意的眼睛里。是江熠，隔壁班那個總在宣傳欄貼通知的男生，此刻額角還掛著汗珠，運動服的領口沾了點草屑。

她慌忙去夠書架第三層的《雪國》，指尖剛碰到書脊，對方的手也伸了過來。指腹相觸的瞬間，像有細小的電流炸開，兩人同時縮回手。

“謝了。”江熠拿起書，視線落在她泛紅的耳垂上，喉結輕輕動了動。他剛才在球場邊喝水，無意間看見玻璃窗后這個女生，陽光把她的側臉輪廓描得很軟，突然就不想打球了。

林知夏重新看向窗外，卻發現自己根本沒在看籃球。耳朵里嗡嗡響，全是剛才他說話的聲音。她記得他，上次運動會跑三千米，沖過終點線時校服扣子崩掉了一顆，被旁邊老師笑著罵“毛頭小子”。

“你也喜歡川端康成？”江熠的聲音又響起來，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她猛地轉頭，正好看見他低頭翻書的樣子，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嗯，喜歡他寫的月光。”話說出口才發現聲音有點抖。

江熠抬眼，陽光恰好落在他眼睛里，亮得像揉了碎金。“我更喜歡《伊豆的舞女》，結尾那句‘我的頭腦變成一泓清水’，總覺得很像現在。”

林知夏沒接話，心臟卻在胸腔里跳得厲害。她看見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在輕輕蜷動，看見他運動服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有塊淺褐色的小胎記。這些瑣碎的細節，像突然被按了慢放鍵，在她腦子里清晰得不像話。

閉館鈴聲響起時，兩人幾乎同時站起來。走到圖書館門口，江熠突然說：“明天……我帶《古都》給你看？”

風掀起林知夏的校服裙擺，她看見自己映在玻璃門上的影子，嘴角正不受控制地上揚。“好啊。”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偶爾有晚風卷起落葉，在腳邊打著旋。誰都沒再說話，卻能聽見彼此越來越清晰的呼吸聲。

就是這一刻了。

在圖書館閉館的鈴聲里，在遞一本書的距離間，在忽然不敢對視的目光中，他們清晰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破土而出。不是轟轟烈烈的宣告，而是像初春的嫩芽，帶著點怯生生的歡喜，悄悄占據了整個心房。

原來喜歡來的時候，真的不需要什么鋪墊。一個眼神，一次指尖相觸，就足夠讓整個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