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老師的粉筆在黑板上劃出最后道拋物線時，夏末的陽光正斜斜切過第三排課桌。陳硯的橡皮擦滾到過道中央，他彎腰去撿，指節撞上雙白色帆布鞋。

“你的。”女生的聲音裹著點薄荷糖的涼味，林溪已經把橡皮捏在手里，指尖沾著半截斷鉛。

陳硯接過時觸到她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指甲蓋上還留著點洗不掉的藍黑墨水印。他突然發現林溪的校服袖口總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著串紅繩，繩結松松垮垮的。

自習課的安靜里，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格外清晰。陳硯數著林溪轉筆的次數——她轉筆時食指會輕輕踮起，像只停在枝頭的鳥。前桌男生突然打噴嚏，她放在桌角的保溫杯晃了晃，陳硯幾乎是本能地伸手扶住。

“謝啦。”林溪抬頭時，碎發落在睫毛上，她眨了眨眼，陳硯看見她瞳孔里映著窗外的香樟樹。

放學鈴響的前五分鐘，林溪忽然遞來張紙條。陳硯展開，看見娟秀的字跡：“最后道大題，輔助線是不是該連AC？”末尾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問號。

他提筆寫字時，聽見自己的心跳撞在胸腔上，像有人在敲鼓。遞回紙條時，指尖擦過她的指腹，兩人都頓了頓。林溪低頭看紙條的瞬間，后頸的碎發被風掀起，露出小塊白皙的皮膚，沾著點不知何時沾上的粉筆灰。

陳硯看著她忽然笑起來，肩膀輕輕抖著，紅繩手鏈在腕間晃悠。夕陽從窗戶淌進來，給她的發梢鍍上層金邊，有那么一秒，他特別想伸手替她拂掉肩上的粉筆灰。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他的筆差點掉在地上。

林溪收拾書包時，保溫杯蓋子沒擰緊，水順著桌角滴下來。陳硯抽了張紙巾遞過去，正好撞見她抬頭，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好像凝住了。

“明天……”林溪的聲音有點發緊，“要不要一起去問老師？”

香樟樹的影子在地上搖晃，陳硯聽見自己說：“好啊?！?

原來喜歡是這樣的，像解不出的數學題突然有了思路，像夏末的風裹著意外的涼，在某個尋常的午后，毫無征兆地漫進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