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省，古稱江南東道，是煙雨與江河織就的土地。臨水市如其名，蜿蜒的河道穿城而過，常年氤氳著化不開的水汽。在這濕漉漉的城市里，少年李正的家安在濐溪區的濐溪大道419號——一棟爬滿青苔的老式居民樓。1959年劃定的濐溪區，帶著大躍進時期的印記：躍進東路與躍進西路如同兩條交錯的動脈，貫穿區中心，路旁的法桐在雨季垂下濕漉漉的枝葉，空氣里總浮動著霉味與草木腥氣。

李正的世界很小，小學六年都在濐溪一小度過。直到2019年9月，他考入全市聞名的臨水市第四中學，命運陡然轉彎。四中在江陽區，與濐溪隔著一道舊城河。從此，他每日輾轉兩地：清晨擠上銹跡斑斑的23路公交，穿過霧氣彌漫的躍進西路，再換乘地鐵；傍晚歸家時，書包已被雨水打濕半邊。

初二開學不久，一場風暴席卷臨水教育界：中考改革落地，地理與生物兩科竟提前至初二期末（2021年6月）開考！消息如冷水潑進熱油鍋。李正攥著新發的復習提綱，指節發白。知識對他不僅是分數，更是“為正義賦能”的武器——他總幻想成為除暴安良的俠客，而課本里的定律與地圖，便是他暗藏的利刃。

某個沉郁的周日，梅雨黏在窗玻璃上凝成水痕。李正伏在書桌前，生物圖鑒攤開，神經突觸與生態系統在他腦中交織成網。父親忽然急叩房門：“阿正！快收拾東西，今天黃歷大吉，咱們搬家！”李正愕然抬頭：“搬家？去哪？”父親只含糊道：“近了，近了！”額角汗珠滾落，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催促。

疑惑如藤蔓纏繞心頭，但父親已沖進房間，將教輔塞進紙箱。李正默默合上《脊椎動物分類學》，指尖撫過書脊。窗外，23路公交正碾過濐溪大道的水洼，濺起渾濁的泥點——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家當被粗暴地填入小貨車：母親的花盆磕碎了邊角，李正的舊足球滾進車廂縫隙。父親弓身扛起冰箱時，脊椎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李正則咬牙拖動裝書的行李箱，生物圖鑒在顛簸中滑落，封面浸入積水，墨跡暈染成一片模糊的藍。

十二分鐘車程，窗外風景加速流動。濐溪大道的老裁縫鋪、街角飄著醬油香的小賣部、貼滿補課廣告的電線桿……悉數倒退成蒙塵的膠片。當車輪剎停在江陽區的新小區門口時，李正忽然意識到：濐溪已被拋在身后。

一周后，父親帶他去派出所辦身份證。攝影室的燈光慘白刺眼，李正僵直脊背，閃光燈亮起的剎那，他恍惚看見背景布上“臨水市公安局”的徽標——那是濐溪區舊身份證上沒有的圖案。

變故在盛夏午時降臨。父親來電催他回家取身份證。烈日炙烤著柏油路，李正狂奔回新家，汗透的校服緊貼后背。戶籍民警遞來卡片：“喏，江陽區的?！卑椎缀谧秩玑樤郏骸芭R水市江陽區楓林路77號”。

“江陽區？！”李正脫口驚呼。公交站牌就在窗外——5分鐘直達四中校門?？沙跞谘矍?，為何此時搬家？前一年半的奔波竟成了徒勞？父親避著他的目光，只喃喃道：“這是一種常見現象……”尾音消散在燥熱的空氣里，像一場蓄謀已久的緘默。

返校途中，李正盯著車窗上自己的倒影。地理課本的折頁里夾著濐溪區地圖，如今成了失效的坐標。改革、遷徙、父親閃躲的眼神……無數疑問在他胸腔沖撞，但書包里生物錯題本沉甸甸地提醒他：中考倒計時，開始了。

在一個陽光慵懶的星期天，李正埋頭學習了許久，感到有些疲憊，便隨手拿起手機，想放松一下。他不經意間刷到一個視頻，視頻中是一位講中考升學的老師。老師講了臨水市各個縣區及市直中學的情況。

他看到了各縣區的差距。他頓時驚呆了，心中滿是疑惑：這究竟是為什么呢？這種現象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堆復習資料上，心中明白自己著實沒有太多閑暇去琢磨這些事情。他果斷地將手機關機，而后全身心投入到復習之中。就這樣，這個問題暫時被他拋諸腦后，留著以后去思考和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