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東孫伯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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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1評論第1章 討董
古城春意附骨,雨后清艷新桃。清晨的陽光灑在庭院內(nèi),花草搖曳。
如此雅致清閑的景色,堂中的少年卻沒有賞玩的心思。
他的心思都在院外。
風中傳來披甲衛(wèi)士踱步的沙沙聲響,摻雜著駿馬嘶鳴的行伍氣,讓人目眩神迷,心向往之。
孫策知道,那是孫父孫堅應檄文之邀,從長沙出發(fā)北上討董。
所謂的十八路諸侯會盟,正是發(fā)生在今日。或者說這個月,這一年。
初平元年正月。
“呼。”
孫策長長吐出一口氣,等了十六年,終于等到這一天。
作為一個穿越客,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孫家之后的命運。
躊躇滿志的孫堅會死在討董歸途,本該欣欣向榮的孫家,至此一落千丈。
等到自己守孝三年出山,孫堅留下的政治遺產(chǎn)、部眾早被袁術、親族瓜分干凈。
歷史上的孫策,正是靠著赤手空拳,以出仕袁術為代價,才借來一千兵馬,開始橫掃江東的征程。
十九歲離家,壽終二十五。戎馬六年,生前帳下無人、手無寸兵、聲名不顯、飽嘗冷暖。可他死后,留給二弟孫權的是周瑜、二張、太史慈等能臣干將,以及一大片足以爭奪天下的基業(yè)。
這就是歷史上的江東小霸王———短暫又足夠燦爛的一生。
同一個時刻下,其他諸侯都在干什么呢?公孫瓚剛剛被袁紹擊敗,曹操才從呂布的扯頭皮中勝出。
而另一位梟雄劉備,尚在許昌城中小心度日。直到他獲得衣帶詔,北上投奔袁紹,掀起決定北方霸主的官渡之戰(zhàn)。
思來想去,現(xiàn)在的孫策暗自搖頭,權弟還是打的少了。
“大兄,大兄,你在想什么?”
耳旁突然傳來聲響,孫策猛然回過神。就見到一個穿花衣的小女娃,不知何時坐在自己面前,正好奇張望。
這是他的妹妹,小名叫香兒。孫家人的底子一向不錯,小妹妹生的膚色潔潤,粉雕玉琢,連頭上的小揪揪都顯得十分可愛。
她的膽子更是不小,對外頭的動靜一點沒有害怕的神色,反倒露出傾聽的模樣。
考慮到小妹妹現(xiàn)在才兩歲多,大概率就是后來嫁給劉備的弓腰姬。
阿權,你是真作孽啊。
“阿妹,你什么時候來的?”
孫策將胸前垂落的發(fā)巾甩至身后,臉上露出溫和的淺笑。
他的性子遠不如歷史上那位飛揚,畢竟是個穿越客,行事作風難免帶著成人氣。這卻讓一眾弟弟妹妹對其很是信服,從小就愛圍著大哥打轉。
“剛到呢。”小妹妹得意的仰起臉,胖胖的小手微微握緊揮舞,驕傲道,“阿母叫我來看著大兄。”
小孩子最愛粘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就往兄長懷里鉆。
孫策環(huán)手護住小妹,故意板著臉反問:“看著我作甚。”
香兒立馬皺起臉,似乎吳夫人說的話太多,導致她記不住,只好道:“阿母擔心你亂跑。”
孫策會意,不禁啞然失笑。
去歲年末,他得知孫堅要去討伐董卓時,就表露過隨軍出征的意愿。孫堅沒點頭也沒拒絕,反倒是吳夫人言詞激烈,始終不愿長子出門涉險。
弄清楚母親的意思,孫策只好輕輕搖頭,出聲道:“阿妹,兄長帶你去周家找公瑾玩好不好?”
小妹妹一聽就樂的拍掌,連聲道:“好啊,好啊。”
與舞刀弄棒的孫家人不同,長相俊美、喜讀詩書善通音律的周公瑾,實在是對付少女的必殺器。
連孫家小妹也難以抵擋帥哥的魅力,最愛跟著大兄去周家玩耍。
說不好,小妹妹如此喜歡自己,有沒有公瑾的功勞呢?
孫策面露幾分怪異,拉著興高采烈的妹妹,從后門出發(fā),坐車來到城中周家。
…………
…………
從長沙城出發(fā)的孫堅大軍,離開已有一個時辰。城中百姓這才走出家門,在市井街頭開始討論起自家太守的遠行。
熱鬧的市井氣,再度布滿古城。人們不清楚董卓做了什么,只擔心戰(zhàn)亂的影響。
幾年前的黃巾之亂,對世人的影響太大,導致眾人聞戰(zhàn)色變,心有余悸。
周家在城南,他們家世代官宦,頗有家資。在長沙城,也能為求學的周瑜置辦下不小的房邸。
本該閉門待客的周家,卻突然打開后門,一個小廝探頭探腦之后,才回身說了些什么。不多時,兩個俊俏少年郎緩步而出,一個牽馬,一個執(zhí)扇,各有風采不必多提。
“你會用到的東西都在包袱里。”周瑜用扇尖指了指馬背,上有弓一張,箭囊一袋。公瑾所說的包袱,就壓在弓箭上面。
孫策見包袱鼓鼓的,立馬猜到好友費心不少,當即笑著點頭:“公瑾知我。”
周瑜得此一言,卻沒有高興的神色。他剛跟孫策一起哄睡孫家小妹,此刻仍是猶豫道:“等她醒了,也不知要哭成什么。”
孫策卻沒有兒女情長的功夫,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翻身上馬,握著韁繩安撫起駿馬。
“阿母那邊,還要公瑾替我解釋一番。”
就知道麻煩自己人,周瑜無奈搖頭,又示意身后的小廝抬上家伙。
一柄長槍,寒芒乍放。
這是孫策最愛的兵器,一手提起長槍,換到左手舞上半圈,孫策才心滿意足道:“阿母還以為將它藏起來,我便不知道地方。”他坐在馬上得意輕笑,“其實我早叫權弟、翊弟帶人偷出來送到你這,以待今日,哈哈哈哈。”
周瑜聞言,亦是莞爾。這人是有些偶像包袱的,連笑都笑得這么溫和。孫策常以此為由,取笑捉弄好友。
正是午后,陽光大盛。離別在即,周瑜不禁抬頭,看向馬背上的遠行人。
著鮮衣,持長槍,眉宇間盡是少年意氣,英姿勃發(fā)。
好個江東少年郎。
“伯符……”
聽到好友喊自己,孫策微微側頭。
“嗯?”
“你當真要走?”
“嗯。”
“為何?”
周瑜內(nèi)心還是擔憂,更有疑惑不解。
去年孫策勸自己助他離家時,一口一個此戰(zhàn)兇險,話里話外都是對家人的擔心。為何明知兇險,年不及弱冠的好友,仍然要執(zhí)意北上呢?
他清楚孫策的勇武,可熟讀過的兵書戰(zhàn)役,都在告訴周瑜。個人的勇武在戰(zhàn)場上或許有用,但絕無大用。
面對好友的提問,孫策下意識抬頭望天,藍天白云之下,騎馬立在兩側屋舍中,不禁心生感慨。
為何一定要去?
因為家父會死啊。
因為虎牢關前,正有這個時代最出色杰出的英雄聚集。
試問自己怎敢不去,怎能不去?
時代的風沙已經(jīng)吹起,把臉埋在枕間,并不會阻擋命運的悲鳴。
倒不如奮起而戰(zhàn),與天下群雄斗個痛快。
整理一番身后的紅色長袍,背光的少年,對著好友燦爛一笑,意味深長道。
“因為我是江東孫伯符。”
周瑜神色一怔,不知該說什么,只好苦笑。
他知道自己勸不動孫策,只盼著好友能跟孫家伯父平安歸來,不愿其樂融融的孫家,落個支離破碎的下場。
沙場自古兇險,或許也就是伯符這樣的少年郎,才能視烽煙如山月之景,談笑而過。
見公瑾再無多話,孫策在馬上抱拳,道了聲:“公瑾,保重。”
說完,馬鞭一甩,四蹄已作飛奔。
道上掀起的塵煙隨風而散,一直到看不見人影,周瑜都不舍得進屋。
不多時,身后跑來一個婢女,說孫家幼女醒后不見兄長,正在哭鬧不止。
未來的東吳大都督立即露出苦色,這叫他怎么辦才好?
伯符啊伯符,你真是會為難人。
…………
…………
“阿母,阿母。”
孫家小妹是掛著鼻涕跑回的家。一竄進屋,就朝著吳夫人的位置奔去。
見嬌女嚎啕大哭的模樣,吳夫人趕忙放下手中的東西,將她抱在懷中溫聲安撫。
待女兒心緒平穩(wěn),吳夫人才問道:“可是沒打過人?”
孫家小妹猛猛搖頭,啜泣哽咽道:“是……是大兄……他……不見了。”
吳夫人聽到這話,卻沒有絲毫意外,只默默嘆氣。
孫家父子,都是這樣的臭脾氣。知子莫若母,對于孫策的去向,吳夫人心中有數(shù)。眼下更是抬手輕拍著孩子的后背,安撫道:“阿母知道,這事不怪香兒。香兒不哭……”
說話間,吳夫人的目光看向堂下的二子。
還在假裝讀書的孫權默默低頭,心中暗道: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他才八歲,既不敢惹怒母親,更不愿違抗長兄。
阿母,我是被逼的。孫權很想這么說。
“權兒……”
“阿母,都是大兄的主意!我……我就是替他尋了兵器……”孫權開始語無倫次,聲音越說越低。
他們兄弟倆早就商量好,只要人跑了,阿母問什么,孫權就說什么。
“我知道。”吳夫人打斷了他的辯解,“你們兄弟之間能同心是好事……”她忙著哄孩子,一時騰不開手,只好用眼神示意席邊的包袱,“你出去傳達家將,騎快馬將它送去給你兄長。”
孫權頓時傻眼,什么意思?阿母心中早已一清二楚?
那我大兄不是白折騰了。孫權有些想不明白,為何吳夫人猜到兄長會執(zhí)意離家,還要一再出言阻攔。
“快去,莫要耽擱了,免得追不上人。”吳夫人催促道。
孫權這才慌忙起身,拿起吳夫人準備的包袱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