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的信使抵達潁川郡時,孫策尚在河旁樹下垂釣。
正是風和日麗的一天,營中的大小事務有徐庶、步騭等人幫忙協理。少年郎忙里偷閑,快活一番,算是消解戰爭帶來的疲乏。
待信使稟明來意,又被邢道榮送出營。聞訊趕來的魏延,第一個湊到孫策面前,興奮道:“伯符,咱去不去?”
孫策屏氣凝神,他手中的魚竿,眼看傳來動靜,此刻哪有精力說話。
魏延這莽夫,還在旁邊碎嘴個不停。
直到孫策拉緊魚竿,發出‘啪’的聲響。
是魚線斷了。
眼見孫策一臉怨念的看向自己,魏延打了個哈哈,“怕是條大魚!伯符,是你這桿不行,可不許怪我。”
“去?!?
魏延眨眨眼,他有些不確定孫策說的意思。
難道是叫自己下水抓魚?
他的少將軍卻已放下魚竿起身,負著手慢悠悠往營中走去。
魏延這才反應過來,忙大喜的追上來,不住道:“帶我一個,伯符,帶著我一起去唄?!?
孫策有意吊一吊他的胃口,算是懲戒脫桿之仇。一路沉默不語,直到一隊穿著紅袍的騎兵從眼前猖狂跑過。
這些人,都是追隨孫策的‘老兵’。
好認得很,看他們身后的紅袍就知道。
自從魏延第一個帶頭穿上,其他人都有效仿的意思。
沒辦法,騎著馬奔馳時,實在太拉風了,那怕有中暗箭的風險,也沒有多少士卒能夠拒絕。
如今營中多有老弱婦孺出行,孫策三聲五令讓士卒行事小心,豈能坐視他們違反規定。直接將跑遠的人喊回來,當著面訓斥過,正要揮手讓他們離去。
這批人亦是開口問道:“少將軍,聽說聯軍盟主要見你,你去不去?”
知道此事已是營中的熱鬧,孫策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認。
“去?!?
“那少將軍帶不帶我們?”
見問話的人,滿臉希冀之色。孫策更是點頭道:“仗是咱們一起打的,自然要一起去?!?
將歡呼的眾人丟在原地,孫策轉了個身就往營帳中走去。
徐庶和步騭見到孫策入內,也沒招呼的意思。他們兩人正在商量事務,對甩手掌柜自然不待見。
孫策知道理虧,忙端起一旁的水壺,賠笑道:“元直辛苦,子山更是辛勞啊。”
威風的少將軍這幅討好模樣,徐、步二人忍不住失笑,調侃過幾句,就問起孫策什么時候動身。
“還是要聽聽你們的意思,最近營中可有迫在眉睫的難事?”
“確有這么幾處……”
徐庶、步騭對視一眼,忙把難題拋在臺面。
何儀、何曼這批人,共有七萬。他們是直接歸順在孫策名下,其下有四萬青壯、三萬家眷。
這么多張嘴,現在還是靠南陽的軍糧硬頂著,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吃軍糧,是要出兵作戰的。
剛剛投靠過來的人,普遍作戰意志不高,甚至到了厭惡的地步。
為今之計,最好的辦法是找個地方安置他們。
可這,正是孫策的弊端和困境,足下沒有立錐之地。
他們勞師遠征,孫堅的長沙郡遠在天邊,又能上哪找地方呢?
附近的潁川、汝南兩郡,長期受到黃巾騷擾,本地的縣長、世家更不愿接納這些黃巾余孽。
孫策知道此事的重要性,趕忙點頭,示意自己知曉。
三人在營中商量一夜,等到翌日,旭日東升,孫策才拜別眾人,領著麾下騎兵出營,踏上去往酸棗的郡道。
…………
…………
酸棗不僅僅是一座城池,更是黃河上的古渡口。此處連接著中原各州,各路諸侯往來十分便利。
地勢又足夠開闊,足以容納十數萬人集結。距離董卓占據的洛陽,更是不遠。
可謂天時地利人和三要齊全。
孫策是在午后抵達此地,他們先是停在遠處派信使通傳,又在來人的引領下,騎馬進入大營東側。
聽說袁紹正在跟其他諸侯商量軍議,在此等候的孫策,索性四處探望察看。
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營帳,一個個如小山包似的,一座連著一座。遠看,似遮天蔽日一般,叫人手癢的很。
軍中各處人馬聲響不絕,操練的鼓聲不時傳來,讓魏延一干人看傻了眼。
“這里面得有多少人啊?!?
“一個校場怕是放不下吧。”
“蠢貨,最少也得兩個?!?
他們這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可讓看守的士卒暗爽不已。
魏延等人見自己被人笑話,也不在意,仍舊探頭探腦。
最后還是孫策看不下去,揮手將他們趕入帳中干坐。就這樣等上半個時辰,袁紹才派人來請。
隨道一起去拜見的人,孫策早已選定。魏延、鄧芝、邢道榮不能少,連孫賁也被捎上,另有其他五個作戰勇猛之士,湊了十人隊列出發。
到底是聯軍,連主帳都大到沒邊。孫策才入帳,就見到兩側站滿各路人馬,簇擁著中間的盟主。
想必,這就是袁紹一生中最風光的時候吧。
孫策沒有耽擱,迅速上前行禮拜見。
時下的人,都有看臉的風氣。演義中關二爺出戰華雄時,就曾因身份低微被袁術駁斥,又被曹操以威武不凡為由,才成功出營滅敵。
孫策相貌,自然不用多說。袁紹一見,就在心中不住點頭。深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立下奇兵滅敵的功績。
“果真是江東猛虎之子。”袁紹贊道,又多問一句,“怎么就你一人前來?”
孫策假裝沒聽懂,淺笑道:“末將離得近些,又愛騎馬出行,索性先行一步。盟主稍等一二日,家父便可抵達?!?
袁紹臉上的神色,這才生動一些。又拉著孫策,當眾給其他人說起少年郎的事跡。
這份禮遇,倒不是因為別的,只是現在聯軍的處境比較尷尬,急需提振信心。
從正月宣布起事,到現在已是三月末。眾人齊聚與此,寸功未立,糧草方齊。連董卓的面,都沒碰上一次。
一幫人日日困守在酸棗,對著沙盤談天說地,已是煩悶的很。
壞事又一件接一件的傳來,先是劉辟等人下山阻攔糧道,又有青州境內黃巾賊寇再起,致使青州刺史焦和未能如約趕到。
青州是何等要地,上接冀州、下連徐州,是聯軍的大后方。聽說這次的青州賊,有三十萬之眾,豈不叫人憂慮萬分。
這等時刻,突然冒出孫策這樣的事跡,袁紹可不得好好夸贊一番。
可惜帳中的人物,都是各路兵馬的頭頭,那些名垂青史的名將、謀士都不在此列。連劉皇叔都未能出現,只看到他的學兄公孫瓚。
這真是個相貌堂堂的帥哥,人高馬大,濃眉大眼,很有北地男兒的氣勢。
曹胖子自然也少不了,他是袁紹第一個介紹的人。
此時的曹操,還不是得到荀彧的曹操,仍帶著幾分低調和謹慎,除了那雙明亮的眼睛,算是帳內最不起眼的人。
而與之相反的袁紹袁盟主,自然不用多說。那是眾星捧月,眾望所歸,儀表堂堂,堪稱東漢末年第一高富帥。
孫策將眾人看在眼里,眾人也記住了這個少年郎。
只因現在的孫堅,兵馬多的有些嚇人。
長沙軍抵達魯陽時,就有三萬五千人。征討黃邵,雖折損八千。可降伏了劉辟四將,真真稱得上兵力暴漲。
盡管劉辟手上的四萬人,還不能輕易信任。黃邵的兩萬殘部,才剛剛歸順。而孫策手上的七萬人,一心思安。
可這是家務事,帳內其他諸侯又不知道啊,袁紹更是和氣的問著孫策。
“如今朝政被逆賊把持,難以請示陛下,為你加封。但有功不可不賞,否則軍心難安,伯符可有想要之物?”
孫策雙眉微挑,心臟狠狠跳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