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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1評論第1章 精神障礙者
六月末,驕陽似火。
眼下正值暑假前夕,有不少考試完的學生已經提前回家了,校園里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一個身材較好、身穿短袖短褲的長發女學生,正站在樹蔭下。
女孩的皮膚白皙,樣貌清甜可愛,有種鄰家少女的清純嬌俏感;貼身的短袖短褲勾勒出了她姣好的身體線條,一雙筆挺的長腿更是引人注目。
此刻她正踮起腳尖,焦急地朝著朝不遠處宿舍樓張望,同時打著電話匯報情況。
“對……我在蘇肆月學長的宿舍樓下等了很久,可他還沒有出來。”
“我試著打電話,可他沒接。”
“一分鐘!再過一分鐘,我就去他的宿舍里看看……”
正在此時。
篤、篤——
伴隨著木杖與地面接觸的聲音,一個拄著雙拐的男青年緩緩走了出來。
他身材瘦削苗條,低垂的黑發半遮掩住了他清秀的面容,一雙清澈的眸子溫沉如水,蘊藏著一股難言的堅毅味道。
若單論容貌和身材,絕對可以算得上是讓過路女孩悄悄側目打量、私下議論的冷冽性帥哥。
不過若是看清了他的樣子,恐怕她們又會紛紛搖頭——
青年雙手拄拐,手腕和腳踝處纏著厚重的繃帶,簡直像是剛從戰地醫院的床上滾下來的殘兵一般。
名叫蘇肆月的男青年費力地拄拐站定,沖著女孩露出一個歉疚的笑。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我還沒習慣用拐杖走路,下樓慢了點。”
女孩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可剛迎上蘇肆月平靜的目光,臉卻“刷”低一下紅了,趕緊理了理頭發低下頭躲閃過他的視線,有些害羞地伸手。
“學長……李老師今天讓我來接你去心理咨詢室。”
“你小心些,我來扶你……”
蘇肆月看著緊張的女孩,嘆了口氣,雖沒有拒絕,卻也禮貌地控制著肢體接觸的距離。
兩人沉默著扶持而行。
眼見蘇肆月不再說話,女孩眼眸中有些失望,想了一下后主動開口:
“學長,附近開了一家很不錯的西餐店,我拿到了優惠券呢。”
“晚上你有空的話,我請你去吃牛排好不好?”
蘇肆月禮貌地搖了搖頭,抬起了胳膊,手腕處纏繞的繃帶之下可以看到割傷后滲血的痕跡。
“對不起,我不能去。”
“張醫生說,我的精神障礙最近加重了。”
“我不能接觸刀叉……否則可能會在無意識的時候嘗試自殘。”
被拒絕的女孩噎住了,只能尷尬地笑了幾聲,一邊嘀咕著“一定是醫生夸張了,會好起來的”,一邊攙扶著蘇肆月朝著校醫院走去。
只是心中卻后悔得幾乎要叫出來——
可惡啊!
早知道就不提什么倒霉西餐了,哪怕隨便說個火鍋或者家常菜也行啊!
本想著在學長生病的時候拉近距離,可誰知道,他的戒備心居然這么強!
正在女孩郁悶的時候,路邊有其他學院的女生三五成群地路過,用驚艷的目光打量著蘇肆月。
而在看到他渾身的繃帶后,眼神卻又變得古怪起來,私下里嘀咕,偶爾還能聽到“就是他”、“那個歷史學系的精神病”“可惜了一副好皮囊”之類的詞語。
女孩的眉頭皺了起來,想要上前理論,卻被蘇肆月輕輕拉住了。
“沒事的,我不在意。”
“學長,可是……”
“而且,她們說的沒錯,我確實有精神障礙。”蘇肆月笑了,“快走吧,張醫生在等我了。”
女孩憋屈地深吸了一口氣,恨恨地瞪了那群路人女孩一眼。
這群膚淺的顏狗!
你們知道學長他有多不容易嗎?
研究生入學的時候,蘇肆月作為歷史系為數不多的男生,長得又極度亮眼,自然如同黑夜中的火炬一般,牢牢吸引了眾多本系女生的好奇的目光。
可在多方打聽,逐漸了解蘇肆月的身世之后,她們心中的癡迷卻悄然化作了憐憫,從內心深處生出一股嘆息——
唉,好看的外表,都是用命換的!
蘇肆月的生身父母無人知曉,在他還是襁褓中嬰兒的時候,就被人丟棄在了江海市兒童福利中心的門口。
院長姓蘇,因為在一個四月的暴雨天撿到了他,因此得名蘇肆月。
童年的蘇肆月除去容貌清秀外,孤獨靦腆,少言寡語,和孤兒院大多數孩子并無區別。
直到八歲那年,有記者來孤兒院采訪時不小心打翻了一盒蠟筆,而在那一瞬間,小蘇肆月竟然一口說出了落地蠟筆的數量,甚至連顏色也分毫不差。
正苦于缺乏素材的記者當時眼睛就亮了,趕緊說服了院長帶著小蘇肆月開始“測試”起來。
結果,蘇肆月身上的“異常”第一次得到了展現。
他似乎有著超強的瞬間記憶力,甚至只需要掃一眼,就能還原出窗外樹下所有落葉的數量
就連位置也還原得分毫不差!
莫說記者,就連和他朝夕相處的保育老師都被這孩子展現出的異常才能驚呆了。
很快,一篇洋洋灑灑的、添油加醋的報道就被炮制了出來,在那個大眾傳媒還不發達的時候,登上了地方報紙的頭版頭條,小蘇肆月甚至以“最強大腦少年”的名頭在本地轟動一時。
數日后,一對富商夫婦登門拜訪福利院。
他們自稱在報紙上看到了蘇肆月的情況,拍著胸脯說表示愿意收養蘇肆月,讓這個前途無量的孩子接受最頂尖的教育。
而小蘇肆月也在眾孩子眾艷羨的目光中上了車,朝著廣闊的外部世界駛去。
可沒有人知道,這卻是他走向深淵的開始。
收養蘇肆月的富商夫婦在短暫的相處之后,很快就撕下了溫情的面紗,開始了對于蘇肆月的“訓練”。
他們是古代史的民間研究者,深信那些天文數字般的海量符號和文字是某種寶藏的線索,于是強迫蘇肆月進行記憶和破解,甚至不惜給年幼的小蘇肆月口服和注射從新美洲的黑市搞來的違禁藥物,并美名其曰:
極限腦域開發。
盡管小蘇肆月因為痛苦而癲癇抽搐、蜷縮在地板上口鼻出血,可在面對著虐待自己的夫婦時,眼神卻依舊冷漠,甚至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憐憫……
仿佛像是在看猴子戲耍一般。
也許是他桀驁不馴的眼神刺激到了這對夫婦,他們對小蘇肆月的折磨和“訓練”強度變得更加變本加厲。
眼神這么傲氣?
訓練完了這么有精神,那就是不夠努力,沒有達到極限!
小蘇肆月默默忍受著,直到某一天雨夜,一直對小蘇肆月暗地里疼愛有加的保姆阿姨因為躲雨而留下來過夜,終于發現了這對夫婦背地里的瘋狂行徑。
憤怒的阿姨一把搶過了小蘇肆月,一邊護著孩子一邊高吼著要報警,卻意外地被丈夫從背后用高爾夫球桿擊倒,反復暴打在地。
阿姨頭部多處受擊,卻在昏厥前死死地護著了小蘇肆月。
正當那對夫婦因為驚慌而失去理智,甚至打算把一息尚存的保姆阿姨活埋在后院草皮下的時候,往日里安靜而逆來順受的小蘇肆月突然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怒吼,然后沖了上去……
沒有人知道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么,只是當晚巡查所接到了鄰居的報警電話,才在暴雨中找到了赤腳在街道上徘徊的小蘇肆月,以及因為不明原因陷入昏厥的瘋子夫婦。
根據當時的民警回憶,那個暴雨中孩子徘徊的背影,顯得無比的孤獨。
最終那對夫婦因多項罪名鋃鐺入獄,而蘇肆月再也沒有被人收養過。
他再次變為了孤身一人。
而到了年紀之后,他半工半讀,為了養活自己,也曾在餐館端盤子,酒吧前臺工作;雖然因為長相出眾受到過不少旁門左道的誘惑,但蘇肆月都一一拒絕了,并憑借著自己的努力,一路考入江海大學歷史系,甚至保送了研究生,靠才華和顏值成為了本系男神級別的存在。
原本到這里,就是一個悲慘孤兒通過奮斗走向光明的故事,然而命運再次跟他開了個殘酷的玩笑。
就在蘇肆月生活蒸蒸日上,甚至被導師帶去參加學術論壇混臉熟的時候——
他的精神障礙發作,暈倒在了活動現場。
從那之后,蘇肆月經常被噩夢纏身。而醒來之后,身上會出現各種可怖的傷痕。最近他的癥狀越發嚴重了,甚至像是被車撞過一樣。
醫生堅持認為,是童年時的精力和被迫服用的藥物,導致了他的精神障礙癥;病癥發作致使他在失控狀態下無意識跳了樓……
雖然他本人堅持否認有過自殘行為,但學校和導師都很擔心他,于是安排本專業的學生定期幫扶他的生活,帶行動不便的他去校醫院找心理醫生看病。
而今天本來輪不到林夕妍的,是她用一杯奶茶收買了閨蜜,臨時頂替了她。
看著蘇肆月拄著拐杖的背影消失在心理咨詢室的門口,女孩才戀戀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唉,雖然今天沒有約到學長吃飯,但好歹也抱了他吧?
這波不虧!
…………
心理醫療室。
窗外烏云漸濃,似乎一場大雨將至。
張醫生皺眉看著渾身繃帶的蘇肆月,扶了扶眼鏡,小心斟酌著開口。
“跟上次見面的時候比起來,你的傷勢又變得嚴重了……”
“我真的不是自殘。”蘇肆月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又做了那種奇怪的夢。”
蘇肆月剛想說什么,卻又嘆了口氣,似是不愿意重復提起。
可張醫生卻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沒事,傾訴也是心理治療的一環……哪怕只是閑聊,也對你有幫助。”
“你就當我是第一次聽好了!”
說罷,張醫生認真地挺直腰板,裝出一副“小學生聽講”的架勢逗蘇肆月開心。
蘇肆月苦笑著了一聲,繼續說道。
“我真的沒有開玩笑。那種噩夢很獨特,就好像身臨其境一般。”
“具體的細節記不清了,只記得這次還是在學校里……天空一片漆黑,下起了暴雨,然后那種詭異的怪物就出現了。”
“我身上的傷,都是和它搏斗時留下的。”
暴雨,學校,夢中的怪物……
張醫生點了點頭。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我依舊覺得那怪物是你心中某種恐懼,或者是被壓抑情緒的投影,所以每次你提到這個話題,我都有記錄。”
張醫生翻看著病歷本。
“第一次,你說你好不容易才從那個怪異的手底下逃走。”
“第二次,你說你能夠在夢境中利用地形困住那個怪物。”
他的眉頭擰了起來。
“而上次問診,你說好想在夢境中找到了那個怪物的弱點,第一次成功殺死了它。”
“當時我還以為你終于克服了心魔,病情有所好轉……于是打算給你減少藥量。看來我看走眼了。”
張醫生半開玩笑地看著他。
“怎么,難道你這兩天水平退步,又拿那個噩夢里的怪物沒辦法了?”
蘇肆月搖了搖頭。
“不,這次我也戰勝了那個怪物。”
“不過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樣……”
蘇肆月露出了誠摯的笑容。
“這次,是徒手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