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開少女的眼罩后，蘇肆月第一次看到了弦月祈的真容。

少女嫵媚的雙眼如同沉睡一般緊閉著，精巧的鼻梁，細若凝脂的肌膚，即使成了人偶，也有種動人心魄的脫俗美感。

看的蘇肆月一時間也不禁呆住了，過了片刻后才回神來，低低地喊了聲“得罪了”，然后抱著一線希望，試著用手輕輕去扒開弦月祈的眼皮……

留言中說，她的“帷幕之眼”能夠有效克制教堂外的幽魂。

如果能讓她睜眼，一定能派上不小的用場——

但不出意外，他的計劃落空了。

無論他怎么嘗試，弦月祈依舊雙目緊閉，始終無法讓她睜眼。

蘇肆月后退幾步，一時間有些失望。

果然沒有那么簡單……

看來她的“帷幕之眼”并不是簡簡單單就能開啟的，說不定是需要某些條件才能發動的能力。可偏偏自己是神秘學知識外行，既沒有辦法讓弦月祈復原，也沒有辦法讓她睜眼發動能力。

此刻事情緊急，眼看計劃落空，蘇肆月無暇多想，只得逼著自己重新構思破局之策。

“呵，現在看來，只能賭一把了。”

…………

大教堂外圍，角落的墻頂上。

一個身穿破布衫的、生著兩個頭顱、四只胳膊小女孩，正如同蜘蛛一樣趴在墻壁上，一動也不動。

她的兩個頭顱一個面帶友善，一個面目猙獰，長長的頭發在空中無風自動，如同觸須般感知著空氣中的氣味。

面帶邪笑的頭顱此刻正惱火地看著自己的胳膊。其中一條已經折斷，剩余的胳膊上也有著多處深可見骨的傷痕——那是之前被一個帶著黑眼罩的瘋女人打傷的。

面帶邪笑的頭顱惡狠狠地咒罵著友善的頭顱。

“都是你，蠢貨！”

“如果不是你亂發善心提醒那個女人，我們已經殺了她！”

“她的那雙怪異的眼睛，對我們威脅很大！簡直就是我們的天敵！”

“我現在需要祭品療傷……沒錯，需要更多的祭品！”

“天黑之前如果找不到祭品，我就吃了你！”

友善的頭顱哭喪著小嘴，看著逐漸崩潰的身軀，一臉不敢反駁的摸樣。

正等待間，邪笑頭顱的豎起的頭發突然感知到了什么，蠕動了起來；她看向了墻角的方向——

那是一個英俊瘦削的男子，正背著一大包沉甸甸的東西朝著這邊走來，一邊走還一邊謹慎地觀望著。

如同一頭無意間闖入虎穴的羔羊。

小女孩的兩個頭顱分別發出了兩個截然相反的情緒。

面帶邪惡微笑的頭顱興奮地轉了一百八十度，在墻上發出一陣銀鈴般的惡意笑聲——

“呵呵呵！”

面帶友善微笑的頭顱則是滿臉焦急。

“大哥哥，快跑！”

然而友善頭顱還沒有說完話，就被邪笑頭顱捂住了嘴巴——

“唔……”

眼見不遠處的蘇肆月似乎沒有察覺到方才的動靜，邪笑頭顱松了口氣，慢慢主導著身體，沿著教堂的屋檐爬向了蘇肆月。

她手上伸出細長的頭發，纏繞在四周的高處形成了綿密的網，如同一只碩大的蜘蛛一般在空中穿梭，爬行，小心而忌憚地搜尋著蘇肆月背后的視覺死角……

方才那個女人給自己造成了嚴重的傷害，也讓她對外來者有了更強的戒心！

偷襲，必須一次成功！

很快，她發現蘇肆月走到了教堂邊緣，凝望著遠處的一座黑色高塔；而整個人似乎也因為背上鼓囊囊的包袱感到了疲憊，露出了一絲松懈。

獰笑頭顱的紅瞳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就是現在！

友善頭顱焦急地嗚嗚發聲提醒蘇肆月，奈何嘴巴被捂得嚴嚴實實。

她抓住周圍的細絲網，弓起身體積蓄力量，如同蓄勢待發的子彈一樣準備向著蘇肆月撲去——

而就在她幾乎要彈跳著殺過去的瞬間，蘇肆月松了松背著的麻袋——

一張怒目圓睜的臉出現在了幽魂女孩的面前，正是弦月祈！

眼見方才的天敵冤家突然出現，獰笑頭顱瞬間駭得魂飛魄散，六只手同時抓住頭發絲硬生生地一拽，改變了滑行路線，險險地避開了對方的注視！

好險！

差點就被女人的那雙眼睛看到了！

獰笑頭顱嚇得魂飛魄散，大罵這個男人過于狡詐

誰能想到，這個男人竟然背著那個瘋女人，用她彌補了自己后背的視野盲區！

獰笑頭顱焦急地打轉，友善頭顱則雙眼發亮，眼神中對蘇肆月充滿了崇拜和驚喜——

這個帥氣的大哥哥好聰明，居然讓壞蛋腦袋吃癟了！

“等等，不對！”

獰笑頭顱瞪大了眼睛，在看清楚了蘇肆月背后的弦月祈時，頓時神智差點失控，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

該死，被這個男人騙了！

他背上的女人已經變成了人偶！

她根本沒有睜眼，那雙大大的、令她恐懼不已的“眼睛”，居然是用炭筆畫上去的圖案！

獰笑頭顱發出了憤怒的低吼。

方才的恐懼化作了被欺騙后的憤怒，讓心智不成熟的她徹底失去了理智。

獰笑頭顱自言自語——

“再次攻擊！再次攻擊！”

“他只會虛張聲勢，根本沒有辦法對付我們！”

“這說明……他很弱！”

說罷，她弓起身子再度蓄力；這次，她毫不猶豫地沖著蘇肆月的腦袋彈射而去！

小小的掌心中，黑發擰成了一股刺，準備直接貫穿他的脖頸！

這時，借著鏡子觀察后方的蘇肆月不慌不忙地并打了個響指。

“唧唧！”

伴隨著一聲低鳴，一只琥珀色的蟲子從他的領口冒了出來，射出一道光芒，直勾勾地照向了女孩幽魂！

獰笑頭顱發出一聲尖叫想要躲避，卻已經太遲了；光線橫掃之下，猙獰的幽魂半邊身子變成了木偶，“啪”的一聲落在了地上，徒勞而不協調地掙扎著。

蘇肆月不緊不慢地走到幽魂小女孩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晃了晃手中的琥珀卵蟲。

“你始終不敢進入教堂，就是因為這東西吧？”

“它既然外形像眼睛，而你又害怕注視……這一切其實都是潛在的提示。”

獰笑頭顱此刻滿臉驚慌，試圖操控身體逃離。

但半邊身體變成了木偶，讓她像是離水之魚一般只能徒勞地掙扎。

“你的速度比我快，如果你有足夠的耐性躲在暗處跟我耗下去，等待我注意力松懈的時候進攻，我很可能會中招。”

“我故意露出弦月祈，就是故意讓你覺得看穿了我的虛張聲勢，引導你盡快從死角攻上來，同時你的攻擊路線也會變得簡單……”

“看起來是你發現了我的破綻，但實際上是我暗地里大體掌握了你出手的時機。”

“呵，果然心智還是個沒耐性的孩子。”

在蘇肆月從小就在孤兒院里替阿姨帶著比自己小的孩子玩，對他們的心理拿捏還是有一套的。

此刻，友善的頭顱開始叫了起來——

“大哥哥……快完成阿爾福德主教的儀式，徹底凈化她！”

“不然她還會害人的！”

“小心！她準備逃跑了！”

剎那間，獰笑頭顱尖嘯一聲，用未被變成木偶的手臂拽著絲線，快速地貼著地面向一旁的草叢劃去。

說時遲那時快，蘇肆月看準時機，從兜里掏出來了一把東西朝她撒了過去！

他們四散滾落，剛剛準備逃竄的突然變得無比遲緩僵硬，直接停在了原地。

那是眼球。

教堂里人偶碎片上的一只只眼球，此刻如同從四面八方編成了看不見的網一般，用視線牢牢地禁錮住了人偶。

獰笑人偶發出一聲絕望的叫喊，而友善人偶看著不遠處的蘇肆月，一時間喜極而泣。

“謝謝你，大哥哥。”

“完成牧師的凈化儀式……結束我的痛苦吧……”

而蘇肆月也不再猶豫，從包里掏出圣典，按照記憶中的儀式禱告，一邊走一遍吟唱。

“以知識之神的名義、以未曾謀面的公主的名義、以圣者阿爾福德的名義……”

“……還有黑荊棘教堂臨時工、兼職牧師蘇肆月的名義，在此宣布——”

“你將得蒙感召，前往無盡光輝的知識殿堂！”

蘇肆月一邊高聲說著，一邊用那如同新華詞典般厚的金色圣典，狠狠砸在了獰笑頭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