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尋常人,此刻身處此等驚悚場景,只怕已經失去了理智。
但蘇肆月在長久與噩夢的糾纏中,早已將心理承受能力鍛煉得極為強韌,當下只是微微皺眉,便趕緊用衣物捂住口鼻,離那些惡臭的尸堆遠了一點,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著處境。
自己找到了霍教授留下的半截權杖,卻被傳送到了這里……
難道說,這就是他為自己準備的晉升神秘學家的場所?
蘇肆月不安地四下環顧,很快否定了這個念頭。
除非霍教授瘋了,否則他絕對不會帶自己來這種地獄一般的鬼地方!
周圍臭氣熏天、尸骨如山的景象,更像是剛剛發生過一場血腥的圍城戰——
這些人試圖強攻這座教堂,最終因為不明原因尸橫遍野。
正在他思考的時候,腦海中的日記上突然多了幾行血腥的筆記。
“這是試煉,在拿到超凡特性前最后的試煉。”
“我要做的,就是攻略它!”
試煉?
攻略?
蘇肆月環顧四周,多少有了答案。
看來成為神秘學家必須要經歷過某些‘儀式’,而自己必須想辦法通過眼前的試煉。
不過,具體要做些什么呢?
蘇肆月繼續往下翻閱,誰知后面的筆記漸漸變得凌亂模糊。
“我找到了牧師留下的日記。”
“‘黑荊棘教堂’……這應該就是它的名字。”
“還好,我沒有在那棵‘吊死鬼’之樹下停留太久,也沒有貿然抬頭去看那些尸體……否則……”
“……教堂區域安全的……當然,并不是全部……”
怎么回事?
難道自己在夢中過于匆忙,沒有留下太多相關的情報?
蘇肆月有種不祥的猜測——
自己最近身上出現詭異的傷口,很有可能不是和教學樓里怪物搏斗時留下的。
畢竟那東西只要掌握了方法,徒手殺都不難。
更有可能是自己在探索這片區域時,遇到了危險,甚至差點送命……
正在蘇肆月思考之時,卻只聽得“吱呀”、“吱呀”幾聲,面前一個吊死鬼枯瘦的腳踝,竟然朝著自己的方向轉了過來,隨著風輕輕搖曳。
他心中一個咯噔,冷汗瞬間從他后背上滲出來,一時間竟覺得額頭似是有千鈞般沉重,不敢抬頭與樹枝上吊著的尸體對視。
自己的日記中說這里是“吊死鬼”之樹,而且不能停留太久?
不行,得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
還未及他反應,異變陡然發生!
無數雙腳踝,緩慢地、整齊劃一地沖著他的方向轉了過來,如同被一群人正把他圈在正中央觀察一般!
蘇肆月覺得,身后有什么冰涼的東西輕輕觸碰著自己的脖頸……
他耳朵腦袋轟一聲炸響,不及多想便一個彎腰沖鋒,朝著漆黑教堂的方向瘋狂跑去!
周圍的烏鴉被驚得撲棱棱飛起,在空中怪叫著;蘇肆月一路狂奔,卻不敢去抬頭看頭頂上密密麻麻的吊死鬼。
在路過那顆巨大枯樹的黑色樹干時,蘇肆月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個肉山怪物一般的赤膊壯漢。
他身高足足有四五米,頭顱丑陋扭曲,渾身長滿了黑如鋼針的毛發,正背靠著一把一人高的巨型斷劍呼呼大睡,鼾聲如雷般震天。
劊子手身后粗如卡車的樹干上有一個黑漆漆的樹洞,被鐵柵欄封死,不知通往何處。
這是……劊子手?
是他把這些吊死鬼掛在樹梢上的?
蘇肆月心中發毛,只得稍許放慢腳步,生怕驚醒了這肉山一般的怪物,卻沒留神發現腳下有一灣血泊,踩在其中發出了輕微的“啪嚓”水聲。
那壯漢的鼾聲停了,似乎是要醒過來。
他心臟差點都停跳了,這時候才發現,通往教堂的路上泥濘遍地,血坑密布,如同警報裝置一樣,根本無法正常通行。
眼看自己就要陷在這里,蘇肆月咬了咬牙,開始躡手躡腳地沿著血坑的邊緣走了起來;腳下的污泥被血水和油脂浸泡得滑膩油亮,一不留神就會發出響動,甚至滑倒。
在沒有平衡棍也沒有抓握物體的情況下,其難度恐怕不亞于走鋼絲。
可已經沒有時間猶豫了。
身后,那群吊死鬼又開始朝他靠攏,似乎就要觸碰到他的后脖頸——
蘇肆月深吸一口氣,咬咬牙干脆脫了背水一戰,直接脫了鞋,光腳踩在泥地上行走。
也許是冥冥中自有安排,最近蘇肆月腳踝骨折受傷,最近幾個月經常拄拐練習踮腳走路,腳步頗穩,居然沒有打滑。
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滲下,他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一步一步走向這片血污泥區域。
而污泥中還藏有釘子和士兵們劍的碎片,地把他的鞋和指甲刺穿,一時間鮮血直流。
蘇肆月把嘴唇都咬破了,卻忍耐著劇痛絲毫沒有出錯,快速穩健地走過了這片血污泥地。
那壯漢的鼾聲片刻后又繼續響了起來。
蘇肆月自知逃過死劫,這才松了口氣,快速離開了這片詭異的區域。
身后的吊死鬼在風中碰撞,腳踝轉向了他離開的方向,似乎在目送他遠去。
……
蘇肆月走到教堂面前,看著教堂半開的大門,沒有敢貿然地進去,而是從旁邊破碎的彩色窗戶上悄悄往里窺視。
畢竟日記上說教堂區域并不完全安全。
窗外昏暗的天光無法滲透大教堂內部,只能隱隱可以看到高高的布告臺上方有一個巨大的倒吊神像;布告臺之下是一排排長椅,椅子上模模糊糊坐了很多人影,一動也不動。
好怪……看起來像是某種怪異的儀式現場。
正在蘇肆月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的時候,身后的院墻拐角處,卻突然傳來了小女孩的嬌笑聲,以及一陣輕快的、朝著自己這邊靠近的腳步聲——
啪嗒,啪嗒……
有什么東西,正朝自己這邊過來了
蘇肆月的腦袋嗡的一聲發懵,再也無暇多想,趕緊從窗口破洞處翻進了教堂,一個翻滾鉆了進去,并順勢躲到了成排的長椅后面。
而在他闖進來的瞬間,整個教堂的燭火瞬間被點燃,管風琴發出低沉的、渾厚的混響,似乎布道儀式剛剛開始。
蘇肆月從地上撿起彩窗的玻璃碎片,利用反光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周圍的地上遍地都是血污,而那些祈禱的信眾,雖然表面上穿著各色的、中世紀風格的貴族服裝,但其下卻是一具具了無生氣的木偶,質地如骨,玻璃眼珠在燭光中跳動著詭異的火焰。
而高高的布告臺上,沒有牧師出現。
在布告臺的上方懸吊著的巨大神像,其腦袋竟然被砍了下來扔在了一邊,然后縫合上了一顆碩大的、留著鮮血的野豬腦袋!
神像,竟然被換成了野豬頭!
看到這詭異的場景,蘇肆月的心中冒出了一個詞語——
褻瀆!
這座古怪教堂已經被某種力量徹底褻瀆了!
這地方好邪門!
冷汗慢慢從他額頭上流下。
日記中說教堂中有安全區域,可到底在哪里?
然而,已經沒有時間讓蘇肆月多想了。
管風琴的聲調漸漸變得尖銳,伴隨著一個重音,第一個音樂的小節在凌亂中草草結束,大廳陷入了短暫的死寂。
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而那個巨大的豬頭神像,在沉默中動了!
豬頭空洞漆黑的眼眶突然動了起來,從內往外膨脹出兩團琥珀色的肉蟲,背部有碩大的紅色斑點,不斷蠕動著。
蠕蟲背部的金色光點發出探照燈一般的血紅光芒,在昏暗的教堂內部來回掃射。
這場景,簡直就像是豬頭神像突然長出了血淋淋的眼睛,四下注視著整個教堂一樣!
而一只老鼠受到了驚嚇,從角落里竄了出來,它叫喚的輕微動靜引起了神像的注意,被那道血紅色光芒一掃,竟然當即倒地痛苦抽搐,幾個呼吸之間就變成了關節蒼白的人偶。
蘇肆月心中一個咯噔——
原來,這座教堂里的祈禱人偶,都是活生生的人變成的!
眼看著豬頭神像的目光四下掃射,蘇肆月心中暗暗絕望。
此處無險可躲,豬頭神像隨時可能看到自己!
難道自己就要變成人偶了嗎?
這時候,管風琴的音樂聲再度開始凌亂地演奏,似乎在催促著什么。
剎那間,蘇肆月結合自己之前看到的關于某些西陸隱秘教派的儀式知識突然在腦海中浮現,讓他漸漸明白了破局的關鍵。
按照日記中的提示,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眼下整個教堂都相當兇險,但有且只有一處是安全的。
蘇肆月深吸了一口氣,借著手中玻璃碎片的余光,觀察著神像目光的掃射之處;隨即悄悄俯下身子,如同蠕蟲一般在地上悄無聲息地艱難爬行,徑直地朝著豬頭神像下方前進。
因為……
音樂聲起,意味著時刻到了。
必須有人去主持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