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穿過了長長的、裝潢豪華的走廊,朝著盡頭的會長辦公室走去。
走廊上有幾名身穿黑色執事服的人正在站崗。見到弦月祈之后點頭行禮。
“小姐,您來了。”
弦樂祈淡淡地點頭回應。
蘇肆月只覺得幾道好奇而克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閃而過,但他們隨即便四散開來,各自去忙了。
似乎看出了蘇肆月的疑慮,弦樂祈解釋道——
“他們是我們弦月家的執事。”
“雖然這里是協會的駐地,但是為了方便處理家族事務,也會有一些執事常駐。”
執事?
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
正在這時,走廊盡頭的門卻突然開了,幾個身穿西裝、很明顯是協會干事模樣的人從里面魚貫走出,同時不安地低聲交談著。
“有點麻煩啊。”
“城市外圍的情況還不明確……偏偏在這時候還要攻略幽域……”
“沒辦法,只能盡量多喊人去試試了。
“可有誰愿意做出頭鳥啊……”
低聲交談的眾人看到了弦樂祈之后紛紛一愣,沖著她打了聲招呼。
“喲,這不是二組組長嗎?你要去見會長?”
“現在會長正在頭疼城市外圍調查的事,心情可不太好。”
城外探索?
蘇肆月眉頭一皺。
中年人還想說什么,旁邊的同伴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多嘴,隨即眾人便匆匆離開了。
弦月祈走上前,敲了敲門。
門后傳來了一聲低低的回應。
“請進。”
蘇肆月跟隨著弦月祈走進寬敞的辦公室,現代感拉滿的裝潢處處透露著一股精致的感覺。
寬大的沉木辦公桌后,一個瘦削、臉部線條如同刀削般冷冽的男人,正在低頭審閱文件。
幾乎是在踏入房間的剎那,蘇肆月就有種錯覺——
自己似乎一腳踏進了猛獸的籠中一般,被一股凌厲的氣場死死壓住,動彈不得。
這就是江海秘儀協會的會長,弦空明。
蘇肆月只覺得像是走進了教導主任辦公室的小學生一般,渾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
在看清楚來人之后,弦空明眉毛一揚。
“居然這么快就來了……我以為你們會下午到。”
弦樂祈淡淡地說了一句。
“本來我打算下午去找他的。”
“出了點意外情況,我只能提前把他叫了過來。”
蘇肆月心中只覺得有些古怪。
難道弦月祈這家伙一直在暗處偷偷觀察自己,直到看到玄音清出現之后,才急匆匆地趕過來拉走了自己?
直接過來打招呼不好嘛?她的性格有點別扭啊。
弦空明的目光落在了蘇肆月的身上,露出了一絲柔和。
“好,很好……你就是蘇肆月吧。這下可算是正式見面了。”
“弦會長,您好。”
弦空明笑了笑,起身走過去拍了拍蘇肆月的肩膀,像個和藹的長輩一般。
但蘇肆月卻只覺得如芒在背。
這位會長似乎平日里身居高位慣了,此刻正努力做出友善的模樣,用肢體動作展現自己的善意。
這反倒讓他反而有種猛獸近身的無形壓迫感,。
“蘇肆月,我要謝謝你,之前在幽域里救了弦月祈……”
弦空明的眼神中充滿了真誠。
“我代表弦月家,正式向你道謝。”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只需要和我說一聲就好。”
蘇肆月笑著搖了搖頭。
“您過獎了。”
“當初弦月祈小姐也是為了幫我,才被卷入了幽域。”
“我相信,任何人遇到這種事都不會置之不理,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
“而且那個幽域比較特殊,因為我是普通人,所以通關只需要一定的運氣,反倒比超凡者更容易一些。”
弦空明笑著點了點頭。
他自然知道蘇肆月這番話是在不動聲色地弱化自己的功勞,同時暗中給弦月祈打圓場。
至于什么普通人比超凡者通關更簡單的說辭,弦空明自然不信。
當年各大家族死在幽域里的那批年輕人,難道還少嗎?
不過,蘇肆月整個人的氣質和處事態度,卻讓他眼前一亮。
作為江海市秘儀協會的會長,多年來見過的年輕人數不勝數,其中有不少仗著自己偶有小才,或是家世背景尚可,進而蠻橫囂張起來,最后都成就平平。
而蘇肆月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懂謙虛,知進退……這年輕人不光能力強,而且心性也老成沉穩。
雖然他在神秘學之路的天賦堪稱驚艷,但這份心性反倒更令人刮目相看。
弦空明眼神之中贊揚之意更勝。
“之前就聽夜梟說過,你不光天賦強,還很謙虛,現在看來他說的沒錯。”
“而且,我沒想到,你不光擅長通關幽域,在戰斗方面也很有天賦……”
“甚至作為新人,還能越兩階擊殺那個傀儡師。”
“這種戰績,很少有人能做到。”
弦空明打開抽屜,掏出一瓶珍藏的紅酒,給蘇肆月倒了一杯。
“來,坐。”
“夜梟簡單提了一些,我只模糊知道了個大概。”
“和我詳細說說,當時究竟是什么情況。”
旁白的弦月祈也有些好奇地側過了頭,似乎頗為好奇。
蘇肆月卻露出了一絲苦笑。
“外面的傳言可能有些夸張了。其實當時那個傀儡師的狀態很有問題。”
“我能贏他,純粹是因為運氣原因。”
蘇肆月當下便把自己如何在陰差陽錯之間躲開突襲、如何在對方挾持人質的情況下與其周旋的事娓娓道來。
兩人靜靜地聽著,漸漸地被他敘述的故事吸引。
似乎自己也成為了那個無助的新人,孤身一人面對高兩階的、充滿壓迫感的強敵。
周圍是無盡的黑夜、被挾持的隊友。
唯一能選的,只是在絕望之中仔細盤算,抓住那一絲看似不可能的勝機。
雖然蘇肆月已經盡量用平緩客觀的語氣轉述,但是其中的細節和博弈,經由當事人親口說出,有一種難以言語的代入感。
弦月祈嫵媚的容顏有些意動,呆呆地看向蘇肆月,一時間有些出神。
沒想到……在短短的幾天之內,他竟然經歷了這么多。
弦空明皺起了眉,身體前傾。這位身居高位,似乎已經多年無敵手的會長,在蘇肆月的描述中,恍惚間也想起了自己孤身面對強敵時,那種窒息到近乎絕望的經歷。
故事即將收尾,蘇肆月故意沒提額頭上印記的事情,而是避重就輕,講述自己如何僥幸靠著演技騙過了蟲先生,并成功擊殺了對方。
直到最后講到自己殺死了蟲先生,并因為吸收了對方的源質而昏迷之后,兩人才長長地松了口氣。
“十二組的羅布和艾欽確實大意了,”弦空明皺起了眉,“他們的安全防范不到位,差點害的新人遭殃……如果不是你出手的話。”
“當然,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我應該推遲新人招募的事。”
“不,都是因為蟲先生的能力太特殊,才瞞天過海混了進來,”蘇肆月急忙打圓場,“當然,這份潛入能力削弱了他的戰斗力。”
“而且蟲先生恰好處于低谷狀態,否則我連逃走都沒有機會。”
蘇肆月認真地說。
然而弦空明卻笑著搖了搖頭。
“你這可不是什么僥幸。”
“神秘學之路上,從來就不缺天賦不錯的年輕人,但你知道,什么人才能順利走到最后,達到一般人難以企及的高度嗎?”
蘇肆月搖了搖頭。
“是心性。”
“你在戰斗中的應變和心態,是最罕見的天賦。”
“盡管許多人目前位階比你高,但論及心性堅毅,他們根本無法與你相提并論……而這,恰恰決定了一個人的上限。”
弦空明嘆了口氣,似乎回憶起了諸多往事。
“等你升到中階,甚至有機會窺見高階的門檻時,或者能明白我的意思。”
“神秘學之路,就好像蒙著眼走入幽邃深淵上的獨木橋一般,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一腳踏空。”“雖然位階越高,力量越強,但無時不刻的恐懼和絕望,也會讓一個人陷入瘋狂。”
“要想不被這份恐懼吞噬,甚至反客為主駕馭它,只有心智堅毅、甚至偏執癲狂之人才能做到。”
“當一個人感到心力交瘁、茫然而思考放棄的時候……失控也會隨之發生。”
蘇肆月和弦月祈靜靜地聽著,一時間心中都有些沉甸甸的。
弦空明似乎意識到了話題有些沉重,于是微微一笑。
“說起來,夜梟之前也提到過,你吸收了蟲先生的源質,導致靈性意識比較混亂。”
“正巧,我這里有方法,可以幫你解決這個問題。”
他從抽屜中取出了一個小木盒,遞給了蘇肆月。
“打開它吧,這也是我為你準備的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