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手殺？
張醫生張了張嘴，一時間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片刻后，他面色凝重地在病歷本上做起了記錄。
這小子……
病得不輕?。?
不行，藥不能停，還得加大劑量！
“你能詳細說說具體細節嗎？”
蘇肆月搖了搖頭。
明明自己記憶力超群，可每次做這種怪夢，具體的內容怎么也記不清了。
記憶就好像是被鎖住的抽屜一般，無論如何也打不開。
張醫生眼神中露出一絲遺憾，在記錄了蘇肆月的近況之后，便下樓開藥去了，幾分鐘后便把單據和兩個小藥瓶塞到了他手里。
“還是和上次一樣，你的導師會給你報銷?！?
“蘇肆月，你一定要按時吃藥啊……千萬不要辜負了你導師對你的期望?！?
蘇肆月握緊了藥瓶，眼神柔和地點了點頭。
他的導師霍啟明，是一個頭發花白，年近六十的怪老頭。
明明都快退休的人了，卻要騎著哈雷摩托滿世界瞎逛、跟小青年在盤山公路上飆車競速。
蘇肆月曾經上網查過，那車型可不便宜，最少也要大幾十萬出頭……
而每次出國考察時他都會興起買幾輛，有時嫌運輸麻煩，就哈哈一笑，直接送給當地新交的朋友。
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錢。
不過霍啟明教授雖然怪，卻算是蘇肆月的恩人。
無論是為自己爭取保研資格、幫自己介紹打工地點，還是為自己出治療費……對迥然一身的蘇肆月來說，不亞于再生父母。
蘇肆月自然也是知恩圖報，在霍啟明教授離校跟考古項目的時候，替他帶學生、幫本科生改論文，在沒有本系博士生的情況下，替他把小眾的歷史民俗系打理的井井有條。
雖然對蘇肆月來說這遠遠不能算是報恩，但卻足夠讓那個怪老頭雙眼放光，贊不絕口。
霍教授說這個月在江海市有高規格的學術研討論壇，囑咐蘇肆月盡快養好傷，到時候帶他去露露臉，為他在同行圈子里鋪平人脈。
“雖然大多都是一群幫仰仗家族背景的蠢貨、沒腦子的二世祖，不過畢竟是同行，”
“以后你如果需要什么資源了，說不定會用得上他們?！?
蘇肆月不知道為什么學術圈子會有所謂的“家族”——
難道是傳說中的“學閥”？
而且，本院其他老師好像本次活動一無所知。
不過出于對霍教授的信任，這些天他還是認真地準備資料等待著聯絡。
…………
和張醫生道別之后，蘇肆月拄著拐杖離開了校醫院。
天空漸漸變得陰沉，周圍浮起了潮濕的煙塵氣味，似乎一場大雨就要來了。
早早等在旁邊、用小鏡子補妝的林夕妍眼見他出了門，趕緊把化妝品裝包，小跑著走過來扶住了蘇肆月，露出一個俏皮的笑：
“學長！你出來啦！”
“走，我送你回宿舍。”
“還有，既然你不喜歡吃西餐，我們要不要……”
蘇肆月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如同幼犬一樣喋喋不休的林夕妍，輕輕咳了一聲。
“我今天還要準備教授安排的報告交流會，待會就不要晚飯了。”
女孩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
蘇肆月話鋒一轉。
“不過，多謝你照顧我了。”
“等我身體好點了，過兩天請你喝奶茶吧。”
女孩的眼神再度亮了起來，低低地嗯了一聲，攙扶著蘇肆月向宿舍走去。
她暗中握緊了拳頭，心中一陣竊喜。
我又有機會了！
不過學長不愿意跟我吃飯，而是請我喝奶茶，一定是因為缺錢吧？畢竟學長無依無靠，還要依靠貧困生補貼和學費減免過活。現在又生了病，估計窮的沒法開口了。
女孩一邊偷瞟蘇肆月的側臉，一邊飛快地盤算了起來：
現在江海市房價可不便宜，核心地段也得7萬一平米；自己父母都是醫生，勒緊六個錢包能夠勉強湊套首付。
學長雖然帥氣有才華，但是才華可不能當飯吃。
歷史民俗學畢業后很難找工作，更不用說他還有精神問題…外面那些拜金女頂多垂涎一下，但真要談婚論嫁，一定會搖頭皺眉走掉，不會真的愿意跟他過一輩子的。
不過這反倒是我的優勢，只要我愿意養他，說不定就能撿漏！
除了自己，學長肯定遇不到更好的對象了！
少女暗暗握拳，看向蘇肆月的眼神多了幾分得意。
正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賓利在路人矚目的眼神中沿著校園小路慢慢駛來，停在了兩人面前。
車門開了，伴隨著高跟鞋的聲音，一個高挑的女生走下了車，淺米色的背心加線條感流暢的闊腿褲勾勒出了飽滿到近乎爆炸的御姐曲線。
女人走上前來，拉低墨鏡笑吟吟地打量著蘇肆月。
“你就是蘇肆月？霍啟明的學生？”
蘇肆月皺起了眉頭。
“對，有什么事嗎？”
“我叫李淺薇，是你老師霍啟明的朋友。你應該聽他說過交流會的事吧？我算是最近這次交流會的主辦方之一?！?
“我經常聽他在我們面前提起過你……我也看過你寫的報告，確實如他所言，讓人很驚艷?！?
“雖然是第一次見到真人，”御姐地故意走上前，貼近了認真觀察著蘇肆月，一雙桃花眼微瞇幾乎要掐出水來，“你真的很不錯……”
兩人的距離太近了。
蘇肆月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聞到身上散發的幽幽香水味；甚至眼睛的余光隱約可以瞥見一抹深邃的溝壑……
旁邊的林夕妍更是徹底愣在了原地。
蘇肆月眉頭一皺，拄著拐杖不卑不亢地退了半步。
“很高興見到你，但今天我有點不舒服?！?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御姐李淺薇眼見他不為所動，神情愈發贊賞，收起了嬉笑的神色認真地說：
“蘇同學，我來找你，是想問問最近你的導師有沒有交給你什么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
蘇肆月回憶起霍教授聊天時透露的細節，他有時也會參加一些國際上的古董拍賣和鑒定活動，算是小有名氣，甚至有國外富豪不惜為他開出極高的鑒定費。
難道說這女人是文物販子，盯上了老師手里的某件古董，想趁他不在過來打探消息？
“我什么也不知道，請回吧?！?
“警惕性還真高。你不用擔心，”御姐李淺薇笑了，“我的家族和你導師是合作關系?！?
“你老師最近遇上了點麻煩……”
“麻煩？”
“對，”李淺薇瞇起了眼睛，“他拿了不該拿的東西，惹到了一大批瘋子……而且，那東西很可能是為你準備的。”
“我們家族跟他有些交情，知道他暗地里有個寶貝徒弟，所以前來問問你知不知道東西的去向。
她嘆了口氣，認真地看著蘇肆月。
“你有消息最好告訴我，畢竟那幫家伙可沒有什么底線，我擔心他們會朝你這個‘圈外人’下手?！?
蘇肆月眉頭一皺，暗暗記下了對方的話。
“多謝您的關心。如果遇到可疑的人，我會報警的。”
御姐李淺薇愣了一下，微微抿唇，似乎差點被“報警”二字逗笑。
“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可以打我電話……”她把一張卡片塞到了蘇肆月的口袋里，又瞥了一眼他身邊的林夕妍，瞇起眼睛補充了一句。
“當然，如果只是想約我吃飯的話，我會更開心?！?
說罷，她開車離開了，只留下蘇肆月思索著方才的對話。
老師搶走了某樣東西，惹了不該惹的人？
而且是為了我？
他所謂的“圈子”，又是什么？
此刻，旁白的學生被方才的一幕所震撼，紛紛望著這邊，不住地議論著。而熟知蘇肆月情況的人更是徹底傻了眼眼，一時難以相信這位平日里簡樸低調、甚至有些窘迫的學長，居然會被來路不明的美女搭訕……
林夕妍此刻也終于緩過神來，嘴里一陣發苦。
這一切讓她方才自負的小算盤顯得那么可笑。
看著蘇肆月沉思的側臉，她突然悲觀地覺得，兩個人之間似乎生出了一層淡淡的隔膜……
…………
車上，李淺薇握著方向盤，看向車內后視鏡倒映出的一個女孩倩影。
“組長，我把定位卡塞給他了，之后能掌控他的位置?！?
“這家伙很警惕，堅毅，懂得分寸。雖然還沒入行，卻比那些蠢貨公子哥要強得多……”
“不過可惜了，咱們這一行光有天賦是不夠的。”
“現在又不是什么亂世，哪有那么多英雄出頭的機會？再強的天才苗子，也得乖乖找個有勢力的家族入贅，背靠大樹好乘涼。否則一輩子也沒有機會摸到入行的門檻?！?
李淺薇笑吟吟地看向后視鏡中的女孩。
“組長，他倒是長得不錯，連我都覺得眼前一亮。要不我掉頭回去，給你們創造獨處的機會？”
“美女救英雄，也是不錯的劇情呢?！?
后視鏡中的女孩動了動，只冷冷地吐出一句話。
“你少胡說，管好你自己的事?！?
李淺薇偷瞟著后視鏡里對方的反應，嘴角露出一絲戲謔地笑意。
…………
啪嗒，啪嗒。
窗外的雨下大了。
蘇肆月在宿舍樓下，聽著霍啟明下午發來的語音消息。
“你的床底下有我給你的東西。”
“你生日快到了，那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
老師事先不打招呼，就把什么東西塞到了我的宿舍床底？
而且他聲音有點疲憊，好像受了傷？
蘇肆月不安地打了幾個電話，可對方都沒有接。蘇肆月回到宿舍，卻發現房門門鎖從外面鎖上的，沒有人進門的痕跡。開門之后里面漆黑一片，唯獨窗戶開著，雨水伴著風呼呼地倒灌了進來。
難道霍教授是翻窗進來的？
可這里是五樓啊……
蘇肆月疑惑地關好門窗，確認周圍無人之后費力地彎下腰，在床下摸索著，很快拖拉出了一個老舊的包角皮箱，上面還有一抹血跡。
他有些緊張地打開箱子，紅色的絲綢軟墊中，安靜地放著半截黑色權杖。
權杖表面通體鐫刻著古樸的花紋，頂端還帶著一顆熾紅色的寶石，表面暗沉的氧化層帶著歲月的厚重感。
蘇肆月一眼就通過它華貴的質感，認定了它絕非俗物。
這是……古董？
難道老師通過某種手段騙來了這件昂貴的古董，從而被不要命的古董販子盯上了？
他皺起眉頭，伸出手打算拿起來看看……
可就在蘇肆月的指尖碰到那半截權杖的時候，冥冥中只覺得，在遠方的無窮高處有一雙詭異的眼睛睜開，淡漠地看了他一眼！
只是這一眼，便讓蘇肆月的意識突然如同臌脹的氣球被針扎一般，轟然炸裂！
“?。 ?
他慘叫一聲，疼得他整個人抱頭摔倒在地，口吐白沫，口鼻流血，痛苦地翻滾抽搐。
糟糕……
我發病了！
蘇肆月要緊牙冠深呼吸著伸手掏出了藥瓶，一股腦地灌了下去。
藥力逐漸生效，那眼睛的注視隨即消散。
過了許久，腦海中的劇痛慢慢消失，蘇肆月吸著涼氣緩了過來，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被冷汗徹底沾濕。
回想起剛才的場景，他心中一陣驚懼后怕。
那雙眼睛…是什么？
自己之前發病的時候，可沒見過那種幻覺啊。
還沒等他想明白來，一本厚重的書在他的腦海中緩緩浮現。
黑色封皮，紙質發黃，看上去很有年頭。
蘇肆月驚異不定地審視著腦海中的那本書，抓起桌子上的藥瓶，又吃了兩片鎮靜劑。
可那本腦海中的書卻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在他眼前攤開了。
上面殷紅的字跡如血，一行行地浮現。
蘇肆月在看到上面熟悉的筆記和行文時，終于如同觸電般反應了過來。
這是他的筆記！
這本書，是他在那種與怪物搏斗的噩夢中寫的日記！
蘇肆月猶疑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翻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