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您看看，晌午剛摘的蔬菜。”

顧承抬頭望著看不見太陽的天空，不知所謂地撓了下腦袋。

菜價上的廝殺讓他很難有插上嘴的機會，畢竟無論是觀主還是幫他看著菜攤的小道士都不想今晚沒有面餅吃。

這讓顧承不禁想起了前世。

若不是性子孤僻，不常和同事上司往來，也不至于快奔三的人了還在做辦公室文員。

只是沒想到都穿越到這個世界十六年了，我還是沒改掉這性子……顧承從菜攤下藏錢的小盒子里摸出一捧銅板，對著年幼的道士交代道：“我去看看賣面粉的店家有沒有開門，要是去晚了，今晚咱們就只能干嚼小青菜了。”

說著，他站起身，理了下多有補丁的青灰道袍，向著長街東邁開步子。

“顧大哥你千萬別忘了殺價！”看起來也就十一二歲的小道士不太放心地抬頭囑咐了一句，而后迅速扭過頭去繼續與那大娘議價：“五文錢不行，您也不看現在是什么季節，哪還有什么新鮮蔬菜，這都是俺們暖房里種的。”

顧承揮了揮手，表示自己知道。

雖說他在面對不是特別熟絡的人時，一向都是只要能少說話就盡量不開口……

這個世界畢竟不是前世那個科技飛速發展的世界。

雖然每天辛苦上班賺回來的錢不·能讓他的生活變得滋潤，但至少還餓不死。

顧承就曾親眼見到自己這一世的母親餓死在自己眼前。

那時的他還是個孩童，什么都做不了。

……

賣菜這件事情上顧承幫不了小道士什么忙，但面粉的市價他還是清楚的。

拐出長街，顧承熟絡地繞進一條寬廣的街道上。

這條街上多是門面，少有吆喝的攤販，最多加上一些不會占據街道，推著小車或是扛著扁擔路過的小販。

顧承踩在比剛才那條街干凈許多、且鋪著青石板的道路，剛準備徑直走進已來過多次的門面買些面粉，就見一匹白馬從街道另一頭急速沖出，也不管撞翻了幾人，踩爛了多少因驚慌而打翻在地的瓜果蔬菜。

馬匹的速度很快，不過幾秒鐘的工夫就已經沖到鬧市的這頭。

馬匹？

這可不是尋常人家能騎的。

就算是縣太爺，出行坐的也只能是牛車。

顧承瞄了一眼白馬的主人。

一身青衫打扮，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幾歲，應當已經加冠。

哪家高門大戶子弟？

想到這里，顧承絲毫沒有攔下對方，并央求賠償的想法。

幾乎是在馬匹沖到面前的一瞬間，他控制身體一閃，已是躲入一旁的店鋪。

“呸！什么人呢都是……”聽見背后店鋪老板啐了一口騎馬的青年，目送著對方遠去的顧承面露幾分異樣。

他看到對方體內有靈氣運轉，應當不是凡人。

“差不多剛筑基的樣子，修為遠不及觀主，否則出行御劍即可，何須縱馬。”

顧承下意識地就拿自己最熟悉的人來做對比。

他本人并未修行，能看見靈氣也僅是雙眼較為特殊。

此界的仙人，或者說修行人士，對天地間的靈氣接觸可直觀地解釋為“感應”。

顧承卻能在刻意的控制下直接用肉眼看見靈氣，包括那些已經被修士煉化，蘊含在氣海、游走于經絡中的靈氣。

也就是說，顧承只用看，就能學會他人修習的功法和施展出來的法門。

可他現在依舊只是凡人。

不是天賦的問題。

顧承能感受得到，自己煉化靈氣的速度遠超觀主，只是不知因為什么緣故，他在修煉過程中所煉化的靈氣都無法保存進氣海，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離開自己的體內，消散于天地之間。

搖搖頭，摒棄雜亂的思緒，顧承決定還是先將今晚的伙食問題解決。

復行數百步，他還未進入售賣面粉的商號，就已經可以聽到掌柜的那快要捅破天的大嗓門：“看著白馬一點雜色都沒有的樣子，應當是京城趙家子弟。”

“掌柜的？你怎么就這么清楚會是京城趙家。”

開口詢問的是前來拿貨的商家。

“你沒聽說么？”掌柜看到門外有人進來，將聲音壓低了少許，“長安商行那邊隨貨來的消息，皇帝駕崩了！”

商家疑惑反問：“這兩者之間有什么關系？”

掌柜露出一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表情，卻又在商家催促與內心想與人吹噓的心理中，緩緩開口：“你知不知道兩年前東宮的一場大火，不僅燒死了太子，還燒死不少皇子親王？

“現在的大燕哪還有能繼承皇位的皇子？

“陛下死后，自然是攝政兩年皇后娘娘……”

掌柜話未說完，但聽者已經基本明白他的意思。

尤其是對于顧承而言。

掌柜雖然盡力壓低了聲音，但就以對方嗓門，所謂的壓低聲音，其實也就跟正常人說話差不了多少。

當顧承聽到那位皇后娘娘可能會披上那龍袍的時候，他的神情恍惚了一下。

這不禁讓他想起前世的大唐。

前來取貨的商家放下手中的賬本：“宗正寺會同意娘娘這般胡來？”

宗正寺是大燕掌管皇族事務的機構，通俗來講，這里的人基本上都算是皇位候選人。而以皇族的性子，有人敢搶他們皇位，這些人還不把對方的皮給扒嘍，尤其是軍政兩派中又不是沒有對皇族死忠的親皇派。

掌柜解釋道：“聽說天子早年微服私巡的時候，臨幸了些民間女子，但又礙于身份無法接入宮中。”

剩下的顧承就聽明白了。

皇后娘娘為平定宗正寺和朝內親皇派，沒有子嗣的她決定將遺留在民間的龍種收在自己膝下，并控制對方入主東宮。

最重要的是，這位皇后娘娘，姓趙。

也難怪掌柜剛才說那個騎馬的可能是趙家子弟。

趙家這是來找太子來了！

這可比武則天要面臨的選擇麻煩的多，她至少還有兒子……顧承心里嘀咕，見前方的客人滿足了八卦的心理去往庫房取貨，立即上前，站在滿臉舒坦的掌柜身旁，排出掌心的銅板：“掌柜的，來一袋面粉！”

這家雖然是商行，一般情況下只做大買賣，但因為地處鬧市，散戶的錢也賺。

“好嘞！”

掌柜吩咐仆役去倉庫取面，伸手就要收起桌案上的銅錢，卻見眼前的少年將三十枚銅錢中的五枚蓋在手下。

“客官，您這是？”掌柜疑惑抬頭。

顧承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將小道士交代的話吐出：

“能便宜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