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同步的直播信號亮起時，沒有任何預兆。

無論是坐在家中沙發上的普通人，還是身處各國安全部門的研究員，眼前都突兀地浮現出一塊半透明的虛擬屏幕——屏幕左上角標注著“國運直播間·華夏”，右下角跳動著實時在線人數，數字正以每秒數萬的速度暴漲，眨眼間就突破了千萬。

畫面中央，是一個逼仄的房間。

墻壁泛黃得像泡過污水，墻角結著深色的霉斑，一道裂縫從天花板延伸到地面，像一道猙獰的傷疤。房間里只有一張掉漆的木床、一個缺了抽屜的衣柜，以及床頭柜上孤零零擺放的布娃娃——那布娃娃約莫三十厘米高，藍色的布料褪成了灰調，右眼的位置是空的，露出里面塞滿的灰色棉絮，衣角還沾著一塊暗紅色的痕跡，像是干涸的血。

“這是……哪里？”

“為什么會突然彈出這個直播？”

“看左上角！國運直播間？什么意思？”

彈幕瞬間刷屏，混亂的疑問密密麻麻地覆蓋了屏幕下半區。就在這時，畫面里的房門被推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男人很高，目測有一米八八左右，肩寬腰窄的身形被一件黑色沖鋒衣裹著，卻依然能看出衣料下緊實的肌肉線條——那不是健身房里刻意練出的塊狀肌肉，而是常年在野外奔波、與自然對抗練出的流暢線條，充滿了爆發力。他留著利落的短發，額前幾縷碎發垂落，恰好遮住左眼下方一道淺淡的疤痕，疤痕不長，卻讓他原本就銳利的眼神多了幾分冷硬。

他就是林南，華夏隨機選拔出的“規則怪談選手”。

林南剛踏進房間，就停下了腳步。他沒有像普通人那樣慌亂四顧，而是微微瞇起眼，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從墻壁的霉斑到地板的裂縫，從衣柜的門縫到床頭柜上的布娃娃，最后落在緊閉的窗戶上。窗戶玻璃蒙著一層厚厚的灰，上面印著幾枚模糊的手印，指節的痕跡清晰可見，像是有人曾貼在玻璃上，拼命往外張望。

“沒有聲音。”林南低聲說了一句，聲音透過麥克風傳到每個觀眾耳中。他的嗓音不算特別低沉，卻帶著一種讓人莫名安心的沉穩，“沒有風聲，沒有蟲鳴，連外面的車流聲都沒有。”

他抬手扯了扯沖鋒衣的領口，露出一點鎖骨，右手食指無意識地轉著一支黑色的戰術筆——筆身是磨砂材質，尾端有防滑紋路，筆帽里藏著鋒利的刀片，是他以前戶外探險時用來應對突發狀況的工具，不知為何，竟跟著他一起進入了這個陌生的空間。

戰術筆在他指間靈活地轉動，劃出一道冷光，與他此刻冷靜的神情形成了奇妙的呼應。

華夏怪談研究組的會議室里，二十多雙眼睛緊緊盯著大屏幕。組長陳敬坐在最前排，手里握著一個搪瓷保溫杯，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他五十歲左右，戴一副金絲眼鏡，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臉上沒什么表情，但眼神里的緊張卻藏不住。

“查清楚了嗎？這個‘國運直播間’到底是什么來頭？”陳敬的聲音打破了會議室的寂靜。

旁邊一個穿白色實驗服的年輕研究員立刻站起來，他叫小張，是研究組里最年輕的成員，負責信息整合。小張的頭發有些凌亂，眼底帶著紅血絲，顯然是剛熬了夜，他手里攥著一疊打印紙，語速飛快：“組長，全球各國都出現了類似的直播間！M國、R國、E國……每個國家都有一個‘選手’，目前看來，所有選手都身處不同的‘規則怪談空間’，但規則似乎會同步更新！”

陳敬點點頭，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的林南：“這個林南，資料查到了嗎？”

“查到了！”小張翻了翻手里的紙，“林南，二十七歲，前頂尖戶外探險家，曾單人穿越羌塘無人區、亞馬遜雨林，還拿過全國自由搏擊錦標賽的季軍！三年前因為一次探險事故退役，之后一直在老家待著，這次是通過‘全球隨機抽取’成為選手的，沒有任何特殊背景！”

“戶外探險家+格斗冠軍？”陳敬挑了挑眉，鏡片后的眼睛亮了一下，“有點意思，至少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就在研究組討論的同時，直播畫面里突然閃過一道猩紅的光。

緊接著，一行行白色的字體憑空懸浮在屏幕中央，字體邊緣泛著淡淡的血霧，像用鮮血寫就的詛咒，看得人頭皮發麻——

【午夜公寓1103號規則】

1.晚上10點后，禁止進入公寓3樓走廊。若聽到“彈珠落地聲”，需立刻捂住耳朵站在原地，直到聲音完全消失，不可移動，不可睜眼。

2.公寓管理員每日早上8點會將“早餐券”送到門口，必須收下，且需在上午10點前用早餐券到一樓餐廳兌換早餐。若未兌換，當天會“被管理員記住”。

3. 1103房間的窗戶需每日通風1小時。通風期間，禁止直視窗外的“紅衣女人”。若不慎與她對視，需立刻閉眼默念“我沒看見”三次，不可停頓。

4.公寓內禁止攜帶任何金屬制品。若不慎帶入，需在當日日落前將其扔進一樓大廳的黑色垃圾桶，否則會引來“鐵手”。

5.若遇到“敲房門的小孩”，需給她一顆糖果。若不給，小孩會“跟到房間里”，直到第二天早上。

規則出現的瞬間，彈幕徹底炸了。

【臥槽！這規則也太滲人了吧？紅衣女人？鐵手？】

【晚上10點后不能去3樓，還要捂耳朵站著？這不是等死嗎？】

【金屬制品不能帶？林南手里的戰術筆就是金屬的啊！他會不會違反規則？】

【別的國家怎么樣了？我去看看R國的直播間……R國選手已經把鑰匙和打火機全扔了！】

【A國選手直接癱在地上哭了，對比下來南神也太冷靜了吧！】

林南也看到了這些規則。

他停下轉動戰術筆的動作，抬頭盯著懸浮的白色字體，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在快速分析——規則里有太多矛盾和模糊的地方。

“通風1小時，卻不能看窗外的紅衣女人，那怎么確認通風時間？”林南用戰術筆的筆帽輕輕敲了敲床頭柜，發出“篤篤”的輕響，“還有金屬制品，‘不慎帶入’的定義是什么？如果是房間里原本就有的金屬物品，算不算‘帶入’？”

他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但直播間的觀眾卻被點醒了。

【對啊！南神說的有道理！規則里全是漏洞！】

【通風必須開窗，開窗就可能看到紅衣女人，這根本是矛盾的！】

【說不定規則有真有假？比如有些規則是陷阱？】

林南沒有再糾結規則，而是轉身走向那個缺了右眼的布娃娃。他蹲下身，動作不算輕柔，但也沒有粗魯地抓起布娃娃，而是用指尖輕輕碰了碰衣角那片暗紅色的痕跡。

指尖傳來黏膩的觸感，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

林南湊近聞了聞，眉頭皺得更緊了：“是血。而且不是新鮮的血，混著鐵銹味，應該已經干涸很久了。”

他抬起手，指尖上沾著一點暗紅色的粉末，在燈光下泛著暗沉的光。他沒有立刻擦掉，而是轉頭看向衣柜——那衣柜的門是關著的，但門縫里似乎夾著什么東西，露出一點白色的邊角。

林南走過去，伸手拉開衣柜門。

衣柜里堆著幾件發霉的舊衣服，大多是深色的，布料硬得像紙板，一拉就掉下來好幾片灰。他小心翼翼地把衣服一件件拿出來，放在床上——不是為了整理，而是為了檢查每一件衣服的口袋。

當他拿起一件藍色的外套時，手指碰到了口袋里的硬東西。

林南眼睛一亮，伸手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張折疊的報紙。報紙已經泛黃發脆，邊緣卷得像波浪，上面的字跡有些模糊，但標題依然清晰可見——

【午夜公寓管理員虐殺三名租戶，警方圍捕時離奇失蹤，現場僅留下帶血制服紐扣】

報紙的日期是五年前的5月12日，正是林南進入這個房間的同一天。

“管理員……虐殺租戶……”林南盯著報紙上的標題，手指用力捏住報紙邊緣，指節泛白，“規則2里的管理員，根本不是活人。”

這個結論像一顆炸彈，在彈幕里炸開了花。

【！！！所以每天送早餐券的是鬼？】

【難怪規則2說“會被管理員記住”，被鬼記住能有好事嗎？】

【南神也太厲害了吧！才幾分鐘就找到這么關鍵的線索！】

【其他國家的選手還在發呆，我們已經知道管理員是鬼了！】

華夏研究組的會議室里，小張激動地拍了一下桌子：“組長！林南的判斷和我們剛分析出的結果一致！根據國外傳來的情報，其他國家的‘規則怪談空間’里，也有類似‘管理員’‘護士’之類的角色，初步判斷都是‘非人生物’！”

陳敬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欣慰：“這個林南，觀察力確實敏銳。繼續盯著他的動作，有任何新線索立刻記錄下來。對了，提示機會準備好了嗎？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

“準備好了！每組有兩次提示機會，通過特殊頻段傳遞，不過信號可能會受怪談空間干擾，會出現斷斷續續的情況。”小張連忙回答。

林南還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被研究組關注著。他把報紙折好，放進沖鋒衣的內袋里——這是目前最關鍵的線索，必須妥善保管。然后，他重新看向床頭柜上的布娃娃。

不知是不是錯覺，剛才他看報紙的時候，布娃娃的頭好像微微轉了一下，原本指向床底的左手手指，現在正對著緊閉的窗戶。

林南走到窗邊，抬手擦掉玻璃上的灰。

窗外是濃得化不開的夜色，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星，只有一片漆黑，像是被墨染過一樣。遠處隱約能看到幾棟模糊的樓影，但沒有任何燈光，安靜得可怕。

他嘗試著推了推窗戶，窗戶“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條縫。

一股冷風灌了進來，帶著潮濕的霉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女人香水味。林南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他記得很清楚，房間里沒有任何香水味，這味道只能是從窗外傳來的。

他沒有把窗戶完全推開，而是保持著一條縫，警惕地觀察著外面的動靜。

就在這時，墻上的掛鐘突然“當”地響了一聲。

林南抬頭看去，掛鐘的指針正好指向晚上9點50分。

距離規則1里的“晚上10點”，還有十分鐘。

他的目光落在房門上，又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戰術筆——這支金屬戰術筆，是他現在唯一的防身武器。規則4說“禁止攜帶金屬制品”，但他現在身處的是1103房間，不是“進入公寓”的途中，算不算“不慎帶入”？

還有3樓走廊的“彈珠聲”，規則說要“捂耳朵站著”，但如果那聲音是誘餌呢？如果站著不動，反而會成為“目標”呢？

林南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那是一種混合著警惕和興奮的表情——就像他以前在雨林里遇到美洲豹時一樣，危險在前，但更多的是對未知挑戰的期待。

他走到門邊，手放在門把手上，指腹感受著冰冷的金屬觸感。

“還有十分鐘，”林南對著鏡頭的方向，像是在對觀眾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去3樓看看，就知道規則1是不是真的了。”

說完，他沒有絲毫猶豫，轉動了門把。

房門“咔嗒”一聲被打開，走廊里的聲控燈沒有亮，只有應急燈發出微弱的綠光，將長長的走廊照得陰森森的。走廊兩側的房門都緊閉著，門牌號模糊不清，只有3樓走廊的入口處，隱約能看到一片更深的黑暗。

林南握緊戰術筆，邁開腳步，一步步走向走廊深處。

直播畫面隨著他的動作向前移動，綠光下的走廊顯得格外詭異，墻壁上的霉斑像一張張扭曲的臉，仿佛在盯著他。彈幕里的觀眾屏住了呼吸，沒人再發彈幕，所有人都在緊張地看著屏幕里那個黑色的身影。

華夏研究組的會議室里，陳敬握緊了保溫杯，小張的眼睛死死盯著屏幕，連呼吸都放輕了。

還有兩分鐘，就到晚上10點了。

3樓走廊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林南的腳步沒有停，他的眼神銳利如鷹，掃視著前方的黑暗，右手的戰術筆已經做好了隨時出鞘的準備。

他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可能就是這個“午夜公寓”里的第一個危險。而他必須弄清楚，那些猩紅的規則背后，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真相。

走廊盡頭的黑暗里，似乎傳來了一絲極輕的“嗒”聲。

像是彈珠落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