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漢初平元年。興武帝琦，隨父單騎入荊州。

帝嘗一箭斃賊首，眾皆嘆其驍勇。然荊州世家忌帝才，陰以藥弱其體，世族亦視帝為贅疣，多方掣肘······”

——舊興漢書·興漢帝·本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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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琦在侍女的注視下，將藥盞一飲而盡，苦味自舌尖蔓延，直至五臟六腑。

信手拈起漆盤之中的蜜餞果子，試圖讓那甜膩的味道沖淡苦澀。

案上銅鏡倒映出少年蒼白的臉。與記憶中那個單騎隨父入荊州的英武身影判若兩人。

月前劉景升以雷霆手段誅殺五十五宗賊首領之時，正是這副身體的主人。一箭射穿賊首眉心，換來了荊襄短暫的太平。

劉琦此刻卻只能端坐書案邊，手捧竹簡看的有些出神。

“少君！”

黃忠默默的遞上了熱巾，掌心的粗繭子，擦過劉琦的手腕。這位未來陣斬夏侯的猛將，此時因為獨子黃旭的病痛，成了他劉琦手中的利刃。

劉琦放下竹簡：“敘兒的病如何了？”

黃忠躬身行禮：“多謝少主。敘兒已經好轉，她母親正在照顧他。若不是······”每每提及自己的孩子，堅毅的漢子總是止不住眼眶濕潤。

“我出手救敘兒，漢升效忠于我。皆有所得罷了。無需言謝。不過我之前說過了，多陪陪家人。這些年很苦了，我這邊如今并無要緊之事。

此時的荊州還沒人愿意直接殺了我。”

想到初見之時，黃敘那干癟的身體，以及黃敘母親那無光的雙眸。

劉琦還得謝謝這些荊州的世家，送了他如此虎將。

“嗯”黃忠沉默的點頭。

從懷中掏出了一枚銅錢，遞給了劉琦。

“少君，此錢可是你所尋找之物？”

對于此事黃忠拿不定主意，從護衛劉琦開始，劉琦就只下達了一個命令——尋找不足秤的五銖銅錢。

這個不明所以的命名，黃忠在全力執行。錢找到了很多，并不是劉琦需要的。手中的這枚是自己娘子今日街上得來的。

劉琦入手摸索著錢幣邊緣的毛刺，感受著此錢重量。又從身邊拿過同權，稱了稱：四銖。

錢重四銖，含鉛三成。這是董卓熔毀十二金人所鑄成的劣幣——無文錢。

這就是他劉琦要找的東西。

“從何處而來！”劉琦平靜的聲音難得有一絲興奮。

本來只是勉強嘗試一番，沒想到一月的時間，竟然真的出現了。

“一支自稱遼西而來的販馬商隊。”黃忠回憶了一下自己娘子向自己訴說的情況。

“在東市！”

劉表入荊州，收復了張虎、陳生兩個最大的襄陽宗賊。將荊州治所，改在了襄陽，作為他的新婚賀禮。

東市就是原先襄陽城唯一的市集，能夠在那里做生意的，多是之前便經常在襄陽的走商。

從這月來跟隨的商人，基本都在西市。

“好！”劉琦點了點頭：“今夜辛苦漢升，將這些人劫了。”

“諾！”

黃忠領命就要退下。

“你不問我為什么？”劉琦在身后叫住了黃忠。

黃忠搖了搖頭：“少君的話就是軍令。吾只需要遵從便可。”

劉琦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拿起桌案上的竹簡——《四民月令》。

心中卻不由得思緒翻飛：董卓的無文幣，現在恐怕還沒有在洛陽三輔之地流通。

諸侯舉義，袁家三路大軍，天下諸侯，圍困洛陽。

這錢，是怎么流傳出來的？

自稱遼西商隊？袁紹、袁耀、袁術。打生打死，不還是給了這些商隊通行？

錢——鐵——糧——馬！

爭霸天下爭的還是這些身外之物。

不過，能穿越戰線的董卓商隊，那就是他劉琦要找的人。

不為別的，護送“貨物”進洛陽便好。

而這貨物便是——他自己。

蔡、蒯、荊襄世家乃至自己的便宜父親，能不能放自己走呢？天下之大，他堂堂皇室后裔劉琦，唯一能夠容身之所卻是“反賊”董卓。

董卓雖豺狼，然天下諸侯何不是豺狼？欲破死局，唯有火中取栗。

······

“我們小看我們的好外甥了。”蔡瑁手中摩挲著半塊虎符，臉上帶著莫名的笑意：“他若不是劉景升的兒子，我蔡瑁還真愿意培養一番。”

“三弟，出了何事？”說話之人，身穿正紅絲綢，其上圖案華美，繡工堪稱一絕。劉表的新夫人，蔡瑁的二姐——蔡氏。

“那支“遼西”的商隊，剛剛被劉琦的護衛劫了。那護衛的身手出乎意料。其在荊州多年，我等卻未發現。讓劉琦尋得，當真好笑。”

“不就是個厲害的護衛，至于讓你這南郡太守另眼相看？我知道那人——黃忠，雖然姓黃卻不是黃氏之人，之前不過是個士卒罷了。

哪怕他是黃家的人，咱們不也有大姐夫黃承彥？

區區一個護衛還能翻了天。”

婦人不屑一顧，荊州世家名士，盡掌蔡、蒯兩家之手。劉表哪怕是皇室宗親，不也得娶了她，承諾未來的子嗣為少君，方能落戶這南郡。

“婦人之見。”

蔡瑁輕嘆一聲，隨即解釋：“那商隊是洛陽來的。

咱們那個外甥，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想要借助商隊離開荊州以求自保。”

如今荊州宗賊肆虐，袁術，孫堅占據南陽虎視眈眈。嚴重影響了他們荊襄氏族的利益。

荊州一統，是他們迫切需要的。

劉景升曾同他蔡瑁、蒯良、蒯越等人為何進帳下同僚。

手握傳國玉璽加蓋詔書——荊州刺史，另持袁紹手書，只身赴任。

最關鍵的，劉景升已經——48歲了。

可做他們荊州名義之主。

但是劉琦的存在，卻影響了蔡、蒯兩家的利益，影響他們就是影響了荊州全部袁紹派世家的利益。

他必須死，只是不是現在。

如此短暫的時間，劉琦不僅僅看出了這一點。

還選對了唯一的方向。如今天下劉焉蝸居益州，阻斷入蜀的通路；剩下的也就只有袁紹、袁術、董卓三方有望“登頂”的勢力。其余所在皆或附庸或聯合于此三方之中。

劉琦無論選擇哪里，都是死路。能保他劉琦的除了董卓也就沒別了。

“說了半天，我也沒聽出來劉琦有什么不一樣的。有我在，他還能翻出什么風浪？

如今我為劉表正氏，劉琦也得稱我一聲母親。區區小兒隨意拿捏。”蔡氏摸了摸肚子。

這里的才是未來的荊州之主。

“二姐，你安心誕下子嗣便可，其余之事勿需操心。”蔡瑁起身，將那半塊虎符揣好。

快步離開了。

其中關鍵，這一切是這個外甥的謀劃，還是那劉景升？

若是外甥，一人而已，自翻不起風浪。但若是劉景升？！那只怕荊州還要再起波瀾。畢竟劉景升那荊州刺史的任命，出于董卓。

得去試上一試。

劉琦的身體傳聞每況日下，他那位父親是否按照約定，親手下了那毒？

劉景升，協議我蔡家遵守了，希望你也能遵守。

可惜了，這么優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