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襄陽。

劉表端坐正堂，臉色陰沉，握著竹簡的手，在微微的顫抖。

“三十萬流民涌入南郡。那袁術小兒也。”

董卓一把火洛陽付之一炬。流民四起，但涌入南郡的流民能有三十萬？

“只怕是那袁公路，不僅在南郡未救治一人。甚至還借機搶占南陽田地，擴大自己的權勢。只怕這群流民之中少說也有十多萬來自于南郡?！辈惕Ｂ犅勅f流民涌入南郡也是萬分頭疼。

人口流入是好事，但超過了界限，那便是災難。

劉表聞言，眼神冷冽，手中竹簡摔落：“我自知這其中定有那袁術小兒的手筆。我問的是此事如何處置？”

南郡秋收僅有三十萬石，這些糧食根本不足以支撐如此多流民生活至秋收。

更不論，如何安置？

田、房，以及這些流民導致可能產生的疫病等等。

窮！

如今的南郡太窮了。

劉表想保這批流民，但他沒有適配的能力。但若將如此多流民放任不管，將有一場災難。

豈不聞，黃巾之亂乎？

所以荊襄的世家、豪強、大族，必須出錢、糧、田、地！

今日這會，便是為此。

蔡瑁眼神平淡，不急不緩的起身，看向在坐眾人，躬身回應：“不若，盡所能分化些流民。其余的，趕往荊南！”

來此之前，荊襄世家已達成共識，自家靠能力分化?；虺杉移停虺杉殤簟⒒螂[匿皆可。其余那就不關他們的事情了。

至于劉表所要？錢、糧、地、田都沒有。

荊南，那便是目前劉表沒有實際掌握的長沙、零陵等郡，反正沒掌握，那就放任這些流民隨意吧。

······

時至年夜。

“來來來，別拘著了。喝酒！今日年關，我等共同慶之?！?

身旁的人拍著文聘，臉上緋紅，已然是有些醉意。

“我說兄弟，你們運氣好。從那洛陽逃出來，碰上了咱們。我給你說，咱們的曲帥，那是有大本事的。

看到沒，這酒、這肉！今天管夠。”

文聘聞言，連忙面帶喜色應和道：“是啊是啊，若不是曲帥收留。只怕我等要餓死街頭了?！?

“哈哈，咱們做黃巾為了啥？”

那人聲音略大，舉著酒碗，看向四周。

“不就是為了這口吃的。賊蒼天，就不想讓咱們活著。不過還好，咱們曲帥劉辟有本事，能從那袁術處弄來糧食。不然咱們都得餓死。那袁術用咱們幫他打仗，他給咱們吃食。合理！”

文聘口上稱是，心中卻是暗笑：這汝南黃巾，早就不能再稱之為黃巾了。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口號和當年的理想早就拋之腦后。

無非是袁術養著的一只忠犬。形似客軍，但本質上，就是替那袁術，解決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怎么？我說的不對？”說話之人猛然湊近，看著文聘：“我說的都是實話。大實話。你看看那荊州，流民怕是有三十萬吧。現在還有多少活著？死了，都他娘的死了。

今日是年關。年關。一年也就這一天。

那邊還在為了口吃的，你殺我，我殺你。搶個大戶，能填飽肚子。官軍還要來殺你。

聽說，最慘的荊南，人肉已經可以換錢了。狗肉200錢，人肉80錢。

人還不如那一只狗

這年頭，能活著就是最好的了······”

······

密林深處，篝火繁盛，放眼望去數十萬之眾。

一黑臉漢子，膀大腰圓行至一處，忽而提高聲音：“漢升，漢升兄弟。我的好兄弟，今日必須和我喝上一碗。”

黃忠聞言，面露微笑看著來人，正是那張燕。

“漢升，你看。今日大家多開心。這可都是你的功勞。要不是你帶來的糧食，只怕······”說著，張燕將手中的酒碗遞給黃忠。

“平日里這酒水珍貴。但今日必須喝一碗”。

黃忠實在拗不過，便也接過酒碗一飲而盡。

“還是你張燕有本事，能在今日召集如此多人?！?

張燕放下酒碗，訕然一笑：“漢升兄弟何須如此恭維我。

我等聚為黃巾，散便是安家之鄉民。

若不是為了活著，誰愿意成為這反賊黃巾？

沒地。

就算為民，也是給那并州，冀州的世家做細戶，吃不飽！”

說著張燕指了指不遠處：“許老三他們家，你是知道的，一家老小，十二口。能有能力種田的只有許老三兩兄弟，兩個人拖著孤兒寡母，一家老小。

你知道，他們今年，交了幾次算賦？”

黃忠微微的搖了搖頭。

“三十二次。整整三十二次！皇帝收取的，刺史收取的，太守收取的，之后還有鄉里，亭里。打董卓，又加了幾次。

大戶，世家的錢，那些官吏收不上來。就只能讓農人承擔。

一來二去三十二次。

怎么活？如何活？

這才是我等存在的原因，只有搶。搶來糧食大家分，才能活?！?

說到這，張燕停頓了一下，擺了擺手：“你看，我又說多了。今日年關不談這些。再飲一碗，就為了我們還活著。”

是啊，今日是年關。

黃忠看著身邊，能和家人團聚的三千“護衛”。他們的臉上都帶著喜色。

抬頭望了望星空，不知道敘兒和他娘如何了。有這公子給予的錢物，想來不會太差。

亂世，人活不下去。這段時間黃忠真切的感受到了。棄嬰遍地，餓殍千里。

公子，你若是那平定亂世之人，我黃忠愿為馬前卒，盡快打下一個盛世。這樣我那兒子也可以活的安穩一些。

······

長安，宅邸。

劉琦靜靜的看著王超：“干嘛？年關還賴在我這里？我不管飯。”

王超嘿嘿的訕笑。公子身旁如今就剩他一人，自然是要守候在他身邊。

不然這年關，豈不太過孤單。

“公子，就隨我回家過年?！边@個建議王超今日已經說了四五次了。

“說了不去。”劉琦搖了搖頭，徑直的踹了王超一腳：“家人都遷到長安了，年關，就趕緊回去。先說好，也就今夜。明日還需要你做很多事。趕緊走！”

幾乎是攆才把這煩人的家伙攆走。

總算是安靜了。太吵了。

“還有你們，家人都在長安，今夜不需要你們護衛。趕緊回家。”

劉琦一回身，看到了老幺等護衛還沒走，頓時火氣就上來了。

我在你們眼里，就是可憐的孤家寡人？

不就是過個年嗎，一個人過不了。而且這院落中，廚娘、小廝、侍女共計十七人，還缺了你們？

總算將人攆走。

今日這些家伙，太煩人了些，看著就煩。

平復心情，劉琦返回書房，坐至書案前，捧起一策書簡。

順手拿過書案早已準備好的茶碗。

嗯？

劉琦皺眉，手中的銀針已然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