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凌背靠柳樹，半躺著，看著場中的十數少年揮汗如雨地練劍。他本應是其中一分子但現在卻依柳旁觀，懶散如閑人。

“邱凌，你又不練劍？”一聲怒吼從邱凌身后傳來，本來還有點睡眼惺忪的邱凌，被這一聲怒吼嚇得如驚弓之鳥，“嗖”的一聲便躍到柳樹前的廣場中間，隨著那十數少年一起練劍。

只是，邱凌似乎對這些少年所練劍法并不熟悉，不是快了一點點就是慢了一點點，甚至還忘記下一個動作，經常要看身邊同伴怎樣做才能繼續下去，這在旁人眼中，邱凌就像一個初學者，還是不入流的那種。

邱凌剛才所依柳樹前，此刻站著兩人，一個是身材高大滿臉胡子的彪形大漢，另一人則是一個白臉少年，這少年看上去與邱凌差不多年紀，高拔挺俊，比邱凌高出一頭不止，腰掛一把秀氣長劍，瀟灑不凡。

彪形大漢看著似乎在很認真地練劍的邱凌，再次怒吼一聲：“停!”

已練劍多時的十數少年應聲停下，邱凌也只能跟著停下，他看著彪形大漢陰沉的臉色，心知不妙。

彪形大漢盯著邱凌，厲聲道：“你父親外出時托我好好管教你，我自問這些天也是盡心盡力的教你了，但你呢？有那一天是認真練劍的？你是覺得我不如你父親邱北城，還是覺得自己已經超過了所有人，不需要再練劍了？”

邱凌沒有說話，他知道這個時候說得多就錯得多，這種情景他經歷過許多次了，可謂經驗豐富。

眼前這個彪形大漢是村中唯一的教習，但卻不是村中實力最強之人，起碼邱凌就覺得自己的父親邱北城要比哈孝遠強，這事盡管邱北城沒有親口承認，但邱凌就是有這種感覺，他覺得父親身上有一種強者的味道。

邱北城很少教導邱凌，這與他經常外出有關，只是偶爾指點邱凌一番，所以這些年邱凌都是由哈孝遠教導的。哈孝遠有一個外甥，天賦之高，村中無人能出其右，包括邱凌。

此刻站在哈孝遠身邊的那個高個少年，就是哈孝遠的外甥，張風奇。

邱凌沉默地看著張風奇，總覺得這小子與往常有些不同。

哈孝遠見邱凌不說話，以為這小子是仗著邱北城修為不比自己差，自己不敢真的對他責罰太重。想到此處，他心中怒氣又再盛了幾分，冷哼一聲，對明顯心不在焉的邱凌說：“邱凌，你不說話是默認我剛才所說了？好，好！既然這樣，你跟風奇比試一下，你要是贏了，從今往后，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我不會再管你。”

邱凌聽到哈孝遠這話，心中一沉，知道哈孝遠是有點惱羞成怒，決心維護自己身為教習的威嚴了，關于這一點，自問吃過百家飯的邱凌不會猜錯。

“張風奇？這小子確實很適合拿來對懲戒同齡人。”邱凌心想，張風奇在邱凌他們這一代鶴立雞群，關于這一點，邱凌不得不承認。

“哈教習，我知錯了，我認罰，不用比試了。”邱凌見哈孝遠動氣，連忙賠笑道，慵懶態度瞬間變得端正而又誠懇。

哈孝遠看著“知錯肯改”的邱凌，心想：“這小子是真的知道錯了？還是知道了風奇已經踏進一品境界？不，這小子自小欠缺管教，盡學些滑頭無賴之風，他的話不能信。況且，這小子終究是邱北城的獨子，雖然天賦不行但也算聰明，既然他認錯了，我就‘點到即止’吧！”

在哈孝遠沉默的這段時間里，張風奇似乎有些不耐煩了，他站在哈孝遠身邊，仰起頭望向遠處山巒，等待哈孝遠的決定。

“哈教習，我這就去跑圈舉石鎖。”邱凌抓住哈孝遠沉默不語的這個空檔，再次“負荊請罪”。

哈孝遠雖然有些氣憤邱凌平日對自己不算太過尊重，還有練劍時的懶散作風，想借今日這個機會好好責罰邱凌一番，但他確實不好對邱凌責罰過重，邱凌流露出低聲下氣的認錯態度，也確實讓他心中的怒氣少了幾分。

只是當他準備接受邱凌的“負荊請罪”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張風奇這時卻斜乜了邱凌一眼，淡淡說道：“邱凌，我記得你以前對我說過：‘比試，我贏不了你，但拼命，我卻能殺了你。’對吧？今天我很想驗證一下這句話的真實性。”

說完，張風奇走到場中，剛才揮汗如雨的那十數位少年見狀連忙走開，站在場邊的樹下，看著場中的邱凌與張風奇。

張風奇不是很喜歡邱凌，因為他不喜歡邱凌的懶散，還有邱凌那些古靈精怪的想法，他與哈孝遠有些不同。他覺得沒有天賦不要緊，只要肯用功，就算不能像自己這樣，起碼也要比現在的邱凌要強。張風奇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胡混度日的人。

因此，他打算在今天，在這里，好好的教訓邱凌一番。

邱凌看著張風奇，心說：“大叔說得沒錯，有人就有江湖啊！”

他是不可能與張風奇拼命的，更何況張風奇應該踏進一品境界了，要不然也不可能擺出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怎么，你不敢？你不是經常取笑我膽小么？今天看到我進境了，你就怕了？”張風奇看著邱凌，淡淡地說，身上有傲然之氣流露。

邱凌聞言笑說：“怕？怕什么？怕你憑境界欺負我嗎？還是怕你長得比我帥？”

邱凌這話引來一陣低笑聲，張風奇不以為意地淡淡一笑，氣度不凡的說：“光耍嘴皮有什么用？我現在就讓你見識一下何謂一品之境。”

言畢，張風奇身邊有白色氣流轉動如旋風，初時細小如絲線，瞬息后便如拇指般大小，卷向邱凌。

邱凌似乎沒有準備，被白色氣流圈中，瞬間動彈不得，目瞪口呆地看著張風奇。

張風奇盯著邱凌，一字一字的說：“若是生死相拼，你已經死了。”

說完，將白色氣流收回體內，慢慢轉身，淡然離開。

邱凌站在原地，臉無表情，場邊旁觀的少年以為邱凌是被張風奇一品境界的手段嚇到了，既同情邱凌的遭遇又驚嘆張風奇手段的高明。“這就是一品的實力啊！”

哈孝遠看了邱凌一眼，竟然沒有再出言教訓邱凌，反而大步地追上張風奇。

“你又何必跟一個廢人賭氣逞強呢？”哈孝遠與張風奇并肩前行，暗中卻散出一股氣流，穩住步履有些不穩的張風奇。

剛才張風奇散出氣流的舉動其實是二品境界才能做的事，張風奇一時好勝，拼著受傷落下后遺癥的危險，也要做出超越自己境界許多的蠢事來，這讓他現在氣息不穩，腳步也不穩。只是湊熱鬧的村民與那些少年看不出來，但三品境界的哈孝遠又豈會看不出來呢？

張風奇深吸一口氣，緩慢的說：“我是替邱前輩抱不平……有這樣的一個不肖子。”

話說一半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因為氣海內又傳來陣陣刺痛感，讓張風奇再次咬緊牙齒，忍痛調息。

場邊看熱鬧的人群早已散去，邱凌又回到了柳樹下，倚著樹干，看著漸遠的張風奇與哈孝遠，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你還有臉躺在這里？”一個圓臉少女走到邱凌身側，俯視邱凌。少女名為官小詩，年紀比邱凌還要少上一歲，但身段卻已是玲瓏浮凸，引來不少同齡人的異樣目光。

官小詩喜歡張風奇，這在村中早已不是什么新鮮事，就連邱凌那個沉默少言的父親也說曾過：天生一對。

“你有想過將來沒有？我看你連今天應該做些怎么樣都不知道。”官小詩站在邱凌身側，盯著邱凌，沉聲說道：“你打算就這樣過一輩子？邱伯伯能照顧你一輩子嗎？”

邱凌仰頭看向官小詩，剛好看到峰巒迭起的壯觀景象，心情大好，哈哈笑說：“喲，我爹不教訓我，你倒是教訓得挺歡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媳婦呢！”

官小詩白了邱凌一眼，她對這家伙的無賴作風早已麻木了，她教訓邱凌其實也是出于好意，畢竟兩人青梅竹馬，雖然這個青梅竹馬與她和張風奇的青梅竹馬不同，但她還是希望邱凌能勤加修煉，與張風奇一起參加晉國的學院試的。

“果然是爛泥上不了城墻。”官小詩恨鐵不成鋼地說了一句，說完就轉身走了，留給邱凌一個曼妙背影。

邱凌看著那個能讓世間所有熱血少年生出無限遐想的曼妙背影，不服氣地低聲說道：“這叫爛泥上不了城墻嗎？這叫低調！”

言語間雖多有不服氣，但臉上卻多少帶著些微苦澀。

這苦澀因何而起，邱凌自己也不大清楚，是因為自己天賦不如張風奇？還是因為官小詩對張風奇的情有獨鐘？

邱凌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為什么會與自小一起打鬧長大的官小詩漸漸疏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