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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楔子
“來,浪弟,喝酒!”
“隆基兄,痛快!哈哈!”
燭影搖曳,映出二人對酌之影,投于墻上。隨著風起風停,燭光閃爍不定,人影也忽明忽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絲絲入耳,伴隨著二人一杯又一杯的長嘆,卻愈發(fā)寂靜無聲。
二人均放下酒杯,四目相視,良久無聲。
黃袍短須的男子率先站起來,拉下了窗戶,猶豫道:“浪弟,經(jīng)歷了這么多,我有時候會想,是不是太殘忍了?丑時一到,裴兄弟他們就該來了,咱們的行動也該開始了?!?
另一面皮白凈的白袍男子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道:“隆基兄,太平公主她是咎由自取,你不必猶豫,按原定計劃就行。”
黃袍男子轉(zhuǎn)身笑道:“‘高軒臨碧渚,飛檐迥架空。馀花攢鏤檻,殘柳散雕櫳。岸菊初含蕊,園梨始帶紅。莫慮昆山暗,還共盡杯中?!染坪染?,哈哈哈!”便拿起酒壺,給二人各倒?jié)M一杯。
白袍男子輕聲一笑:“剛剛隆基兄吟的這首詩,莫不是太宗皇帝所作?想當年,太宗皇帝何等氣度,征戰(zhàn)四方、統(tǒng)一天下,隆基兄比起來,確實是略遜一籌?。 ?
黃袍男子收斂笑容,嘆道:“也是我大唐命薄,從太宗皇帝玄武之變伊始,這宮墻之中,就再也沒有安定的一日。近十數(shù)年尤甚,我才二十七歲,就已經(jīng)聽聞了三起政變,親身參與一起了!三伯和張柬之等人的政變、表哥重俊的政變、我和姑姑的政變,每一件都讓我感到,實屬不得已而為之?!闭f罷,仰頭飲盡杯中酒。
白袍男子拿著酒杯,語帶調(diào)侃:“我還記得,三年前我和隆基兄相見的時候,你那時候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臨淄王。我愿意跟隨你,同你結(jié)拜兄弟,你可知為何?”
黃袍男子頓時豪氣干云:“浪弟乃是心存大義之人,當時你愿意輔佐我,定是信我,而我豈能碌碌無為,辜負你的一番好意?看著吧,今日朝陽升起的時候,便是我大唐新紀元開始的時候!我要讓天下人都感受到,盛世的快樂!”
白袍男子突然跪下,叩頭道:“陛下有此大志,臣荊浪甘愿為陛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黃袍男子慌忙扶起白袍男子:“我不是說了么,今夜你我兄弟二人,沒有君臣之分。你也不必謝我,大唐繁盛,不光是你我的心愿,也是天下人的心愿。殺韋后嬸嬸、安樂表姐,和即將對太平姑姑的殺招,我雖不忍,但為了大唐的江山,不會后悔的!”
白袍男子緩緩站起來,義正言辭道:“隆基兄,不必心慈,韋后和安樂公主淫亂后宮、禍亂朝政,實是罪有應(yīng)得,太平公主心懷異志,不除,則必成大患!春秋時有石蠟大義滅親,被人們千古傳誦;今有隆基兄為民除害,也必將為后世稱贊!”
黃袍男子大笑道:“好,好!最近弟妹怎么樣啦?臨近生產(chǎn),可要注意身體,不要再舞刀弄槍了!你這個做丈夫的也要多陪陪她!”
白袍男子有一瞬間的失神,眼淚不知何時竟充盈了眼眶,只得趕緊低頭道:“是。我出來的時候,小月已經(jīng)睡下了。而且,我也沒告訴她今晚的行動?!?
“正應(yīng)如此。弟妹雖是女子,但豪爽不下于男子,得知此事,必將請命殺敵,一旦動了胎氣,可就不好了!”黃袍男子并未發(fā)現(xiàn)白袍男子異樣的表情,只是眺望著窗外。
正在此時,外面一人道:“陛下,臣已集結(jié)了馬匹和禁軍等三百余人,隨時可以出戰(zhàn)!”
黃袍男子走出去,努力壓低聲音但中氣十足道:“朕已知曉,裴將軍辛苦了!”在階前跪著的男子渾身濕漉漉的,滿頭銀發(fā)卻顯得飄逸絕倫。
銀發(fā)男子站起來,手一揮,身后便出現(xiàn)了一群人,皆騎馬持槍,在雨中威風凜凜。眾人見到黃袍人迅速下馬,跪拜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音雖不大,卻中氣十足。
黃袍男子手一抬,威嚴道:“將士們!為了大唐的未來,為了百姓的平安,為了盛世的朝陽,殺殺殺!”
眾人皆唱道:“受律辭元首,相將討叛臣。咸歌《破陣樂》,共賞太平人。四海皇風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圣開昌歷,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所唱之歌,正是太宗皇帝李世民昔年所作并由當年的將士們填詞的《秦王破陣樂》。
黃袍男子拔出長劍,一字一句道:“眾將聽命!朕命你們聽從裴將軍的指揮,為國建功立業(yè)!太上皇現(xiàn)在安寢,勿要高聲喧嘩!”
銀發(fā)男子堅定地道:“謹遵陛下旨意。”
突然,銀發(fā)男子走進人群中,提出一人道:“小九,你跑來這里干什么!”映著黯淡的月光,此人膚白勝雪,眉眼彎彎,卻是女子。
黃袍男子亦走過去,道:“小九,你來填什么亂!還穿上了禁軍的鎧甲!胡鬧!真是胡鬧!”
女子笑道:“皇兄,我武功高強,這里的人除了旻旻,沒人是我的對手!我不去的話,咱們一定會少了一個大幫手,多了一個大對頭!”
銀發(fā)男子道:“多個大對頭?怎么解釋?”
女子語重心長地道:“你們不讓我去,我就不高興,咱們少個幫手,此消彼長,對面就等于多了一個大對頭。萬一我再不高興,跑到太平姑姑那兒說幾句,哎呀,估計大對頭就不止一個了!該是一群了!”
黃袍男子笑道:“小九,我還真怕你了!你剛生完孩子,功力都恢復(fù)了么?”
女子搖著黃袍男子的手臂,撒嬌道:“我早就恢復(fù)啦!皇兄,我一定要去!”
黃袍男子無奈道:“小九,你對我撒嬌,裴將軍可要吃醋了!那你就去吧!裴將軍,照顧好小九。”
眾人走后,白袍男子從殿內(nèi)走到黃袍男子身邊,打開一把傘:“隆基兄,小心風寒,回屋吧。裴將軍行事,定會萬無一失?!?
黃袍男子握著白袍男子的手,無奈地笑道:“浪弟,我知道,你也想上陣殺敵,為國建功。但刀劍無眼,你的功夫……難保不會出現(xiàn)意外,到時我可就沒法同弟妹交代了啊!”
白袍男子苦笑道:“也好,我在這里陪著隆基兄,發(fā)號施令,居中策應(yīng),對詩飲酒,你就不寂寞了?!?
二人回到殿中,又飲了起來。
白袍男子看著黃袍男子,慢慢地道:“其實,今晚,我想告訴隆基兄,一件要事?!?
“哦?什么要事,正好說來解解乏!”黃袍男子酒后微醉,有點兒興奮。
白袍男子一字一句地道:“隆基兄可聽說過,荊軻此人?”
“聽過啊,是刺殺秦王嬴政的勇士荊軻么!嗯,真豪杰,真英雄,我很佩服他!”黃袍男子拍案叫絕。
白袍男子淡淡地道:“其實,我聽先父說,我們荊氏,實是荊軻的后人,武功呢,也都是祖上流傳下來的?!?
“沒想到浪弟是英雄后人??!哈哈哈,怪不得浪弟的武功如此差勁,荊軻刺殺失敗,便是最好的證據(jù)!啊……浪弟你別見怪,我失言了,酒后失言,失言……”黃袍男子大笑道。
白袍男子緩緩地道:“不妨事,不妨事,小月今晚就是這般嘲笑我的……祖上一直流傳著一個傳說,說是子孫后代,必須得到龍血,涂抹在弒龍刃上。如此,便能得到先祖的利器和武功,為先祖報仇,刺殺昏君?!?
“龍血?我就是真龍?zhí)熳勇铮↓堁痪褪俏业难铮s龍刃?是殺死我的刃么?哈哈哈哈……”黃袍男子近似瘋狂地笑道。
白袍男子靜靜地掏出一柄長劍首,放在桌上道:“弒龍刃我已經(jīng)找到了?!?
“這不是你平時帶的劍么?你……這么多年只是想得到朕的血?完成你先祖的遺愿?”黃袍男子手一抖,酒灑了一地。
白袍男子一驚,抬頭看著對方,眼中既有茫然若失的驚詫,又有意料之中的辛酸:“隆基兄,你……”
“報——稟陛下,探子回報,敵方一高手從太平公主府邸飛出,我們在太平公主府的臥底都被他殺死了!”殿外士兵的聲音如利箭般刺入二人耳中。
“什么!?高手!”黃袍男子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吼道,“哼,裴將軍呢!裴將軍天下第一,誰能敵他!”
白袍男子抓住黃袍男子,卻緊閉雙眼:“隆基兄,你醉了。裴將軍正在指揮禁軍清理逆黨,定不知太平公主府中高手的到來?!?
“朕沒醉!朕要親自迎敵,斬殺逆賊于劍下!外面的人,你回去繼續(xù)監(jiān)視,朕隨后就到!還有,陸象先不是說他的女兒女婿都是高手么!快去通知陸象先,讓他來助朕!來解圍!”黃袍男子甩開白袍男子,怒火中燒。
白袍男子跪在黃袍男子面前,痛聲道:“陛下!臣左千牛衛(wèi)大將軍荊浪拜上,請允許臣前去殺敵!”
“你?要去?”黃袍男子一愣,睖睜道。
白袍男子近乎聲嘶力竭地呼喊:“難道陛下身邊還有更合適的人選么!請陛下下旨!”
“浪弟,我……不能讓你去……送死……”黃袍男子呆呆地扶起白袍男子。
白袍男子后退一步,轉(zhuǎn)過身,笑道:“如果我死了,還望陛下不要為我流淚,也不要封賞我,也不要封賞小月和……我那未出生的孩子。呵,也不一定會死呢!外面的士兵!我是左千牛衛(wèi)大將軍荊浪,請隨我前去迎敵!”說罷,毅然決然地走出宮殿。
馬蹄聲遠去,雨聲依舊淅瀝,黃袍男子頹然坐下,拿起桌上未出鞘的長劍,悠悠地道:“浪弟,你這是,為何……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