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兩前一后從北門進城來到了城北的一座府邸前,羅綺兒道:“涌哥哥,這兒便是我家了……以后有機會我會找你去的,不過你還是別來我家了,我爹爹很兇的。”
荊涌問道:“令尊名諱是不是一個‘龍’字?”
羅綺兒道:“你怎么知道啊,你認識我爹爹么?”
荊涌道:“我聽別人提起過。”
羅綺兒道:“好像爹爹武功很高似的,但我也看不懂。他認識很多朋友,到了元日就都會來到我家。對啦,那天我可以趁亂跑出來,那么多朋友我爹爹肯定得去招呼,就不在意我啦!”
荊涌道:“到了那日我也可以混進你家,你讓落雪姐姐過來接我就是了。”
羅綺兒道:“那也很好啊,我們家那個花園可大了,我們玩一天都不會倦。”二人依依不舍地分別,荊涌望著羅綺兒消失在門后,徘徊長久才離去。
荊涌回家以后,一想起來羅綺兒那靈動溫柔的天籟之音,不禁浮想聯翩,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除夕。公孫大娘給荊涌親手做了一件黑色的袍子,荊涌穿上以后更顯得面目清秀。
公孫大娘道:“涌兒,明天咱們便去拜訪那位‘槍出如龍’羅龍了,聽說他在北方武林中名聲甚大,到時他若是好好接待我們,像持度公那樣,我們也必當以禮還之。涌兒,你以后要記得,對人不能太過恭敬,在不知道對方底細之前,不能想當然。”荊涌“嗯嗯”幾聲。
伴隨著爆竹聲,新的一年到來,荊涌躺在床上,望著天上的明月,想到一早便可與羅綺兒相見,心中別提有多高興,翻來覆去卻睡不著。
大年初一一大早,公孫大娘和荊涌及十六衛士準備妥當,備好名帖便去羅府拜見羅龍。
本來新年第一天大家都應在家團聚,一路上行人卻絡繹不絕,而每個人的方向都是城北。公孫大娘發現這些人都是身懷武功之輩,看方向似乎都要去羅府。
公孫大娘心道:“這個羅龍真不簡單,這么多人去向他拜年,也不是浪得虛名。”
公孫大娘等人來到羅府,荊涌只見門前貼上了大紅的對子,連匾額也擦拭得干干凈凈。對子寫道:“亮甲單襲鎮四海,銀槍兩柄沖八方。”走進門去,門口一人寬袍玉帶,神態恭敬,正是羅龍的大兒子羅山。
羅山見公孫大娘和荊涌到來,雖不識得公孫大娘,但卻和荊涌有一面之緣,喜道:“荊兄弟也來了?家父讓在下在此恭候各位朋友的到來,這位夫人是?”
荊涌道:“羅大哥,這是我娘。”
公孫大娘奇道:“涌兒,你怎么認識這人?”
羅山道:“原來是荊叔母。荊叔母,小侄數日前曾在集市偶遇荊兄弟,故此相識。”
公孫大娘道:“久聞令尊大名,今日不請自來,還望見諒。常衡,遞上名帖。”那十六人中走出一人,身材高大魁梧,走到羅山面前,恭恭敬敬地遞上名帖,羅山雙手接過,便即還禮。
荊涌問道:“羅大哥,綺兒這些天還好么?”
羅山道:“荊兄弟不必掛懷,四妹這些日子很是開心。”
荊涌道:“怎么不見她的人影?”
羅山道:“今天府上迎客,四妹在后院,不便出來。”
荊涌還欲再問,公孫大娘卻搶先道:“有勞賢侄帶我們拜見令尊。”
羅山道:“還請叔母在大廳稍候片刻,家父即刻便到。小侄還要在此迎候其他客人,恕不能相陪。”說著吩咐身邊管家帶領公孫大娘等人就坐大廳。
荊涌本來想去找羅綺兒,卻沒有機會再問羅山,心中好生失落。公孫大娘看出荊涌的心思,道:“涌兒,你是不是前段時間見過羅府的四姑娘啊?看羅府的大公子倒也彬彬有禮,還算客氣,但是你可不要亂跑,咱們是客,你張口就問人家姑娘在哪兒,實在不太禮貌。”荊涌唯唯諾諾,只好跟著公孫大娘向前走,也無心欣賞羅府的“雪樹梨花”。
公孫大娘和荊涌等人在管家的帶領下穿過了三個院子,一路上亭臺樓閣數不勝數。突然,荊涌看到不遠處有一個身穿黃色衣裙的丫鬟,像極了落雪,不禁高興起來,便想讓她帶自己去找羅綺兒。
將要走到丫鬟跟前時,她卻好像沒見到荊涌似的。荊涌對管家道:“管家大哥,我突然有點不舒服,想上茅廁,能不能帶我去啊?”
管家道:“這樣吧,聞風,你帶這位公子如廁,一會兒帶去正廳就行。”說著指了指那位像落雪的丫鬟。
公孫大娘道:“麻煩這位姑娘照顧好他,別讓他亂跑。”那位丫鬟一句話也不說,便在前面領路,荊涌在后面跟著。
荊涌等公孫大娘走遠了,便問道:“落雪姐姐,你怎么不認識我了?”
那丫鬟驚訝地轉過頭,道:“你怎么認識落雪啊?落雪是我妹妹,我是聞風。”
荊涌心道:“哎呦,我忘記了落雪是四胞胎姐妹,落雪姐姐那天穿的是白色的衣裙,而這位姐姐穿的卻是黃色的衣裙,我只顧看相貌,不料認錯了人。”
于是便道:“我忘了你們是同胞姐妹,而我只見過落雪姐姐,因而認錯了,讓聞風姐姐見怪了。”
聞風道:“咦,你是不是荊公子啊?”
荊涌道:“我叫荊涌,前幾天見過綺兒。”
聞風道:“四姑娘說那天和一位白凈的小公子玩兒,可開心呢!落雪也去了,她回來一直稱贊荊公子相貌俊秀呢!四姑娘整天在家里,也沒個人陪她玩兒,不過那次回來以后,精神比以前好多了!”
荊涌道:“那現在姐姐就帶我去見綺兒吧!”
聞風道:“那太好了,只不過……唉,我先帶你去看看落雪吧。”
荊涌道:“落雪姐姐?她怎么了?”
聞風道:“跟我來。”
聞風帶著荊涌來到了后面的院子,荊涌只見在院子的東北角好像有一個人,走近一看,卻是落雪。而落雪雙手手腕和雙腳腳腕均被鐵鏈鎖著吊在木樁上,低著頭閉著眼似乎還未醒來。
荊涌道:“落雪姐姐……這是怎么了?”
聞風嘆道:“是老爺命人把她鎖在這兒的。四姑娘自從上次過了生辰后就纏著落雪教她武功,落雪拗不過,偷偷地教四姑娘刀法。四姑娘學的很快,僅僅三天就學會了全部招式,我們卻學了整整一個月啊。沒想到這件事被老爺發現了,老爺很是生氣,按照羅家的規矩,落雪要被鎖在木樁上三天……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天氣這么冷,我擔心她承受不了啊!”
荊涌脫下身上的袍子披在落雪身上,然后左手抵在她的膻中氣海上,右手抵在她的心口,同時運功。
過了一會兒,落雪悠悠轉醒,一睜眼便看到荊涌,說道:“荊公子……你別這樣,讓老爺看到了,又該罰我的。”
荊涌道:“可是你如果再在這里挨上一夜,非凍死不可!我教你運功護住心脈。”說著在落雪耳邊說了運功的法門。
落雪身體晃了一晃,道:“荊公子,你去看看四姑娘吧,她今天跟老爺賭氣,把自己悶在房里了!你把袍子拿走吧,讓老爺看見了對公子你也不好……”
聞風道:“荊公子,四姑娘就在那邊的屋子里,你去吧!落雪我照看著,只要四姑娘開心了,我們也跟著開心,落雪在這里受苦也值得了!”
聞風拿起袍子披在荊涌身上,落雪強笑道:“荊公子,我按照你教我的法門運功就是,落雪在姐妹中武功最好內力最強,我一定會沒事的!”
荊涌道:“我這就去找綺兒,還要讓羅伯伯放了你!”
荊涌順著聞風所指的方向跑去,便看到了一片亮如明鏡的冰湖,在湖中央有一座樓閣,樓閣和湖岸間有橋相連。荊涌來到那座樓閣前,見上面寫著“避水閣”三個字。四面寒風吹來,荊涌不禁打個噴嚏。
荊涌正欲敲門,一陣簫聲卻從閣內傳來,聲音嗚咽,甚是哀傷。
荊涌高聲道:“綺兒,是你在里面么?”簫聲咋停,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從里面走出來兩個丫鬟,左首身穿綠色衣裙,右首身穿紅色衣裙,模樣和聞風落雪很是相像。
荊涌心道:“這兩位想必是奪花和聽雨了,綺兒定在里面!”轉念又一想:“羅伯伯當真狠心,不但如此對待下人,還讓綺兒住在這四面環水的屋子里。夏天倒是涼爽,冬天卻極為寒冷!”
那穿綠色衣裙的便是聽雨,穿紅色衣裙的便是奪花。奪花道:“荊公子進來吧,外面寒風凜冽。”
荊涌走進那座樓閣,卻感到一股暖意從腳底升上來,渾身說不出的暖和舒服。這座樓閣一共有兩層,四面都是窗戶,陽光透進來,正照在羅綺兒的臉上。羅綺兒一身窄袖衣衫,右手拿著一支簫,左手卻拿把彎刀。
羅綺兒道:“涌哥哥,這幾天我學了一套刀法,現在就演示給你看,怎么樣?”也不等荊涌回答,放下右手的簫,刀轉右手,便自行練了起來。奪花搬個小凳子讓荊涌坐下,聽雨除下荊涌的袍子放在一邊。
羅綺兒腳下循著五行方位,一招一式卻也平平無奇。羅綺兒越砍越快,腳下也越走越快,額頭漸漸滲出汗珠。
荊涌道:“綺兒,這步法很是精妙,但你一味求快,其中破綻則越來越多。”羅綺兒恍若不聞。
突然,那柄彎刀脫手而飛,插在了房梁之上,“嗡嗡——”之聲不絕于耳。羅綺兒坐在地上,慢慢地道:“涌哥哥,你說這刀法如何?”
荊涌道:“步法奇妙,只不過你修煉時日尚淺,還未熟練。你怎么學起武功來了?”
羅綺兒道:“那么說刀法很普通么?可是就這么普通的刀法,爹爹都不讓我學,還因此連累落雪姐姐受苦。”
荊涌道:“這可就奇怪了,自己的親生女兒要學功夫,羅伯伯為什么不讓?”
奪花道:“老爺說女孩兒不可舞刀弄槍,而且女兒終將要出嫁的,泄露了祖傳武功被他人破了去可就糟糕了!”
羅綺兒抽噎道:“涌哥哥,令尊肯定很疼愛你,絕不像我爹爹這般。”
荊涌嘆道:“我沒見過我爹,我還沒出生我爹就死了。”
羅綺兒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令尊已經……”
荊涌笑道:“不過我爹是一名將軍,要是還活著對我肯定很嚴厲。我娘對我有時候很嚴厲有時候卻很慈愛,嚴厲時肯定想我爹了,所以才會嚴厲。”這一句話中左一句“嚴厲”右一句“嚴厲”,也把羅綺兒逗笑了。
羅綺兒道:“提起令尊你還笑,沒有一點兒孝心。”
荊涌板著臉,哭道:“我從小沒有爹,我很想我爹,很愛我爹。”
羅綺兒笑道:“好啦,你一來我就就逗我笑,真是好哥哥。”
荊涌道:“別提這些事情了,現在要緊的是把落雪救下來,讓你爹答應好好教你武功。我在來的路上,聽人們說‘槍出如龍’羅公武功高強,俠名廣傳,不會講道理的。”
羅綺兒道:“仔細一想,爹爹還是很愛我的,他表面上很嚴厲,卻也是為我好。你看這個樓閣,你知道為什么這么暖和嗎?在這正下方是溫泉的泉眼,冬天一點也不冷,夏天再把泉眼通過水道引出去。府上最珍貴的就是這個泉眼了,爹爹把這兒的樓閣給我住,對我也是極好。涌哥哥,你先等一會兒,我進去換身衣服。”說罷羅綺兒和奪花聽雨走進二樓的內室。
荊涌聞著廳中的香味,只想一生都呆在幽州,呆在這里。不一會兒,羅綺兒身著淡紅色襖子、拖著淺黃色綢緞裙擺,走到荊涌面前,握住荊涌的手,道:“涌哥哥,我帶你去滑冰!”聽雨給荊涌披上袍子,奪花打開門,二人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