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涌被羅綺兒拉著走出去,只覺得她膚如凝脂,忽而心神蕩漾,旋即雙頰發(fā)燒。羅綺兒看到荊涌兩腮通紅,笑道:“過會兒就不冷了!涌哥哥,坐上來吧!”荊涌一愣,跟著羅綺兒坐進冰上的一條小船中。
這條船的船底卻是平的,和水中的船不一樣。荊涌坐在羅綺兒后面,不由自主地抱住羅綺兒。奪花向前輕輕一推,小船便順勢滑了下去。
羅綺兒大呼道:“每到冬季湖面結(jié)冰之際,四位姐姐便帶我滑冰玩兒!她們抱著我,我可高興啦!”
荊涌第一次抱著女孩兒,惹得心中如小鹿亂撞,七上八下,但卻想一直抱下去,不愿松手。羅綺兒從身下拿出一柄鏟子一樣的東西,伸到冰面上一劃,船頭的方向便隨之發(fā)生變化。荊涌見羅綺兒玩得如此開心,自己卻在胡思亂想,不禁搖頭笑起來。
羅綺兒聽到荊涌的笑聲,笑道:“很好玩是吧?這冰船和這冰鏟都是我找人專門打造的!你出了這鏡湖就永遠玩不到了!”
荊涌道:“我和你玩兒真是前所未有的開心,倒想永遠不出這鏡湖。”
二人滑了一陣子,便到對岸停下來。羅綺兒本欲跳下來,卻被荊涌抱著走下來,不禁笑道:“你抱著我真舒服,不過我爹說女孩子家要矜持,不讓我和男孩子玩兒,他說男孩子都調(diào)皮的很,心里都是鬼點子。”
荊涌道:“你爹也是從男孩子走過來的,肯定是他小時候調(diào)皮,所以就認為其他男孩子也調(diào)皮。其實我很害羞的,以前只是抱過我娘,沒抱過其他女孩子。”
羅綺兒道:“還害羞呢,抱著我走了這么遠怎么會害羞?肯定是因為我生得太漂亮了,你都不想放手了。《詩經(jīng)》里面好像說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就是這個意思吧?哎呀,我還是小姑娘,哪里是窈窕淑女?”
荊涌道:“‘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靜女都是端莊的,說自己漂亮的豈可算是靜女?而且我今天一去找你就見到你了,也太容易了些。第一次見面你是‘靜女’,現(xiàn)在看來我抱著的不過是愛玩愛鬧的羅綺兒。”
羅綺兒道:“剛剛在冰船上一言不發(fā),一抱住我就說個不停,到前面放下我吧,讓我娘看見了也不太好。”
荊涌于是輕輕放下羅綺兒,道:“怎么?要去見令堂么?”
羅綺兒道:“我想我娘還不知道落雪的事情,先去求求她,事情必有轉(zhuǎn)機。”
走進一處院落,荊涌卻聞到一股極濃的花香,心想:“冬天怎么會有這般香味。”
荊涌放眼望去,院子里遍地種滿了梅花,僅有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向梅花林深處的小屋。荊涌進入花林,花香便如烈酒般從鼻孔鉆入身體,讓人覺得如癡如醉。
梅花雖然能在嚴寒之際盛開,卻大都生長于南方,在北方如此大面積種植,絕非易事,而此間景象卻大大出人意料,這些梅花生長得異常健壯,而且品種繁多,花色花香各不相同。
羅綺兒道:“這里的梅花都是我娘一個人栽的,她很喜愛梅花,天下所有人都沒她種的梅花漂亮!”
荊涌道:“不如把鏡湖四周也種上梅花吧,這樣你的避水閣更加獨一無二了!”羅綺兒一笑,帶著荊涌便進入了小屋之中。
小屋比之避水閣要小上好多,屋內(nèi)裝飾也較為淡雅。羅綺兒走進左手側(cè)的內(nèi)室,拜道:“娘,新年第一天,祝您身體健康,梅花越種越好!”
荊涌向里一看,一個衣飾華美的貴婦人轉(zhuǎn)過身來,也是圓圓的臉蛋,細而小的眼睛,容貌也如羅綺兒那般秀美,不過眉目之間似有哀傷之意,更有一番楚楚可憐之態(tài)。
羅夫人道:“綺兒,今天怎么這么高興啊?”
羅綺兒道:“娘,涌哥哥來找我玩兒了,女兒十分歡喜。涌哥哥,進來吧,這是我娘。”
荊涌拜道:“羅伯母好,祝羅伯母身體健康,一年開開心心!”
羅夫人看了羅綺兒一眼,只見她喜悅之情溢于言表,便道:“你就是綺兒說的荊涌荊公子吧?果真一表人才,綺兒以前從未和別人玩得這般開心呢!過年了,也沒有什么可以給你的,便送你這根金簪吧!”說著從梳妝臺上的盒子里取出一根金色的簪子,簪首還鑲著一枚大珍珠。
荊涌不知給自己簪子是何意,但見到羅綺兒向自己擠眉弄眼,心中略一思索,便知其意,于是雙手接了下來,放在腰間香包里。
羅夫人從腰間取出一把短劍,說道:“綺兒說你武功很高,這柄短劍我留著也沒什么用,送給你權(quán)當防身利器了。”
荊涌道:“羅伯母,這柄短劍想必異常鋒利,不如您留著防身用,送給我您就沒辦法御敵了。”
羅夫人道:“我在這羅府,怎么會有危險?武功低劣之徒攻不進來,武功高明之輩更不屑于欺負手無寸鐵的婦人,留著……唉,你就收下吧。”荊涌也雙手接了過來,貼身藏好,再拜以表謝意。
羅綺兒道:“娘,爹爹把落雪姐姐鎖起來了,已經(jīng)一天一夜了,求求娘放過她吧!她只不過教了我?guī)资值斗ǎ氵@般對她……”
羅夫人道:“他也太敏感了……唉,連累了落雪這孩子,你爹那邊,我會好好說的,我即刻命人拿鑰匙放了落雪。梅兒,你拿著受刑臺的鑰匙把落雪放了吧,注意別讓老爺知道了。”一個丫鬟應(yīng)聲而去。
羅綺兒撲到羅夫人的懷里,笑道:“就知道娘最好了,平時爹爹最聽你的話了,你跟爹爹說說,讓他同意教我武功,這事就成了!”
羅夫人道:“平日里你對武功可是毫無興趣,怎么這幾天想學武功了?”羅綺兒只是笑,什么也不說。
羅夫人道:“現(xiàn)在你爹應(yīng)該在四方堂陪著客人們,咱們現(xiàn)在就去吧,正好讓你見識見識各地的英雄好漢。不過你要記住,不可在眾人面前提起你不會武功且要學武的意圖。”
羅綺兒道:“知道了,這又怎么了,不會武功就矮人一頭么?還是會了武功就會丟人?”羅夫人不答,整理好衣著裝束便起身離開。
經(jīng)過梅花林時,羅綺兒拉了拉荊涌的衣襟,小聲說道:“你知不知道我娘為什么給你那支金簪啊?”
荊涌悄聲笑道:“這金簪如此貴重,想來羅伯母看我是一個窮小子,讓我拿去當了換些銀子花花。”
羅綺兒道:“這金簪可是我娘的嫁妝,我娘姓木,閨名叫做‘心’,金簪上刻著一個‘心’字,而且我娘答應(yīng)過要給我的,你敢當了我就不理你了!”
荊涌道:“如此說來,我該拿著這支金簪找一家大戶,娶了大戶的閨女,做了上門女婿,就吃喝不愁啦!在幽州的大戶有誰呢?”
羅家是原是唐朝開國功臣的后代,世居幽州,先祖曾受封為鎮(zhèn)北侯,幾代下來,雖然不及那時輝煌,卻也是幽州最大的家族,僅僅那口溫泉,實屬天下罕見。羅綺兒聽到這里,對荊涌笑了笑,也不答話,牽著他的手繼續(xù)前行。
不多時便來到一座大廳堂,木心領(lǐng)著二人從側(cè)門進入。荊涌向里面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
在廳中的逍遙座上坐著一位魁梧的中年人,看樣子也就三十多歲,頦下一縷短須,滿面紅光,一身紫袍,左手拇指的漢白玉戒指更顯得此人威風八面,正是人稱“槍出如龍”的羅龍。
羅龍見到木心,便走下來親自拉著木心的手,笑道:“心兒,今天過年的大好日子,你也肯出來走走啦!今天來了好多江湖上的成名人物,盧大人也會來的!”
木心淡淡地道:“過年了,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在一起就是了,你非要熱鬧,但我素喜清凈,不愿多見外人。”
羅龍卻拉著木心坐在了自己身邊,道:“心兒,別老是皺著眉頭,這樣很容易變老的!”
羅綺兒對木心悄聲道:“娘,爹爹都是真心的,你就別走了吧,不然我就要求爹爹教我武功了!”木心也就坐在羅龍身邊,不再起身。
羅龍見到荊涌,便問道:“綺兒,這位小兄弟是誰啊?”
荊涌拜道:“晚輩荊涌,是隨家母來府上祝賀。”
羅龍道:“荊涌,嗯,山兒前幾天好像說在街上見到一位叫荊涌的孩子,武功是不錯的。嗯,令堂呢?”
羅綺兒道:“剛才我和涌哥哥玩兒,他娘不知道的。”羅龍見羅綺兒對荊涌甚是親熱,而荊涌又是一表人才,彬彬有禮,自己對他也甚是滿意,臉上卻不動聲色。
荊涌道:“剛剛管家?guī)Ъ夷竵韽d堂,晚輩貪玩,故現(xiàn)在才來向伯伯拜年。”
荊涌正欲尋找公孫大娘,卻看到了羅江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笑道:“這位是荊兄弟嗎?多日不見,白臉著黑袍,也是氣度非凡啊!”
羅綺兒道:“三哥,那天涌哥哥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還是念念不忘!”
羅江神態(tài)睥睨,道:“你是幫著三哥還是你那涌哥哥?”
羅綺兒道:“我是據(jù)實而論,沒有偏袒任何一方。若是讓旁人知道我們羅家包庇而故意為難他人,爹爹面子上也不好看。”
這時旁邊一位面帶笑容身形瘦小的公子道:“四妹此話甚是有理,但三弟也是為了咱們羅家,看在二哥的面子上,不如與這位荊兄弟化敵為友,豈不是好事?”說罷伸出右手,便要同荊涌握手。
荊涌心道:“此人叫綺兒四妹,想來是她二哥,那個羅江雖然蠻不講理,大哥和二哥倒也斯文。”便也伸出右手。誰知剛剛握上,一股冷氣卻傳了過來,不禁打個寒顫。
那人松開手,笑道:“荊兄弟莫不是冷了?來人,給荊兄弟端來熱茶。”荊涌只感渾身發(fā)冷,牙齒咯咯作響,強運真氣,才不致使喊叫出來。
羅綺兒見狀大驚,端過熱茶親自喂荊涌喝下,道:“涌哥哥,你怎么了!”隨手拉來一個椅子,扶荊涌坐下。
荊涌熱茶下肚,同時運氣沖穴,身上的寒冷便大大減輕,看到羅綺兒焦急的模樣,笑道:“沒事,不用擔心。”心中卻道:“她二哥看起來滿臉笑容,卻暗地里傷人,比羅江更為陰險。綺兒不懂武功,自然看不出來我受了她二哥的暗算。好在我功力不弱,沒有受傷,以后必須小心在意。”那人正是羅綺兒的二哥羅林。
羅龍道:“荊公子是客,此等小事,就此揭過,休要再提。林兒江兒,你們陪你大哥迎賓去吧。綺兒,你就在這里吧。”
荊涌卻聽到身后一個聲音道:“涌兒,你跑到哪兒去了?”荊涌起身回頭一看,竟是公孫大娘。
公孫大娘道:“涌兒,不是告訴你不要亂跑嗎?”荊涌支支吾吾不答。
羅龍看公孫大娘一身紅衣,英姿颯爽,心中一動,道:“莫不是公孫大娘?”
公孫大娘抬頭看看羅龍,道:“‘槍出如龍’羅老爺,久仰久仰,之前聽持度公稱贊羅老爺乃當世孟嘗,今天一見,名副其實。”
羅龍道:“持度公一月前就來信讓我好生接待公孫大娘,可是計算日期也該到了,不料今日才得見。來人啊,給荊公子還有公孫大娘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