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涌聽到一個(gè)清脆的聲音道:“觴兒,是不是又偷喝酒了?我正準(zhǔn)備給錚哥釀桃花酒,原料卻找不到了。你們怎么都在這兒?錚哥來了又要訓(xùn)斥你們貪玩了。”
荊涌回頭看去,一位少婦緩緩走來,容貌清秀脫俗,正是陸明溪。
陸明溪看見荊涌,驚道:“涌兒?沒想到你竟然來了,事先也不告訴我們一聲!”
荊涌站起來,向陸明溪行禮道:“小侄荊涌,拜見黃叔母。”
陸明溪笑道:“多年不見,你比以前長高了,還更白了,說起話來也不害羞了!只是觴兒胡亂飲酒,我可要罰她!”
黃芷觴道:“娘,我們在為荊小白接風(fēng)洗塵呢,喝點(diǎn)酒……應(yīng)該的!”
黃平沙道:“娘,大姐撒謊,第一,荊哥哥是剛剛來的,在此之前大姐就拉著我們喝酒了;第二,這酒太烈了,除了大姐我們都喝不下去;第三,我身為男子漢,沒能保護(hù)好姐姐,是我的過錯(cuò)!”
黃芷觴氣道:“你……你……三弟!”
陸明溪從石桌下拿出酒壺,道:“觴兒,這可是燒酒,我正準(zhǔn)備加入桃花瓣和一些材料處理處理做成桃花酒,慢慢留著給錚哥喝呢!你倒好,喝得一滴不剩,過不了半個(gè)時(shí)辰,你就得暈倒!”
黃葉道:“夫人,別責(zé)怪大姑娘了,這酒是我偷來的,要罰罰我好了。”說罷跪在地上。
黃平沙道:“娘,當(dāng)時(shí)我就該勸阻大姐,要罰罰我吧!”也跪在了地上。
黃幽蘭道:“娘,別告訴爹爹了,不然大姐又要叫苦連天地抄府尹告示了。”跟著跪了下來。黃芷觴見狀,只好低著頭跪下來。
陸明溪道:“你們都起來吧。觴兒,娘都是為你好,你這般貪酒害人又害己,姑娘家整天嗜酒成何體統(tǒng)!這樣吧,黃葉,你監(jiān)督著觴兒,讓她十天內(nèi)不得喝酒。涌兒,就你一個(gè)人來么?怎么不見公孫大娘?”
荊涌神色黯然,含淚道:“我娘……被羅龍害死了……她葬身火海,尸骨無存……”
黃芷觴跳起來,大怒道:“什么?爹爹常說那個(gè)羅沖是德高望重的前輩,沒想到他兒子那么混蛋!什么‘槍出如龍’,呸呸呸!”
陸明溪驚道:“涌兒,此事當(dāng)真?大娘真的是被羅龍害的嗎?”
荊涌擦干淚水,道:“黃叔母,我娘中了羅家的‘冰火功’,內(nèi)力大損,羅家的人趁機(jī)焚毀我家,我娘為了保護(hù)我把我從火海扔出去,而自己卻掉了進(jìn)去……”
黃芷觴道:“無恥匹夫!娘,咱這就告訴爹爹,對了,還要告訴外公他們,明里撤了羅龍的爵位,暗里燒了羅龍的宅院!”
陸明溪道:“觴兒,萬不可這般沖動(dòng)。涌兒,我相信你所言非虛,但羅龍祖上有功于社稷,沒有確鑿的證據(jù)實(shí)難承辦他。我回頭和錚哥商量商量,一定會為大娘討回公道!”
荊涌道:“黃叔母,我只想得知我娘為何而死,不求報(bào)仇殺人,希望不要影響你們兩家的和氣。”
黃芷觴道:“我又不認(rèn)識他們姓羅的,有什么和氣可言!”
陸明溪道:“真是苦了涌兒你了,錚哥這幾天外出巡視民情,時(shí)候真不湊巧!觴兒,過三天你就要和黃葉去會稽找錚哥的師父劍神修習(xí)了,不如一同帶上涌兒吧!”
黃葉道:“呦,荊小白,等你進(jìn)了劍神一門,咱就是自己人了,見到我就應(yīng)當(dāng)喊一句‘師兄’!”
黃芷觴道:“爺爺太生性恬淡,見到荊小白一定很喜歡!喂,我娘的言外之意就是讓爹爹收你為徒,有爺爺在,擺平羅龍不在話下!”
荊涌拜道:“小侄萬分感謝!”
陸明溪道:“黃葉,今年你已經(jīng)十五歲了,在會稽你要管好涌兒還有觴兒,靜下來學(xué)習(xí)文武之道才是正事。”
黃葉道:“夫人放心。”
陸明溪道:“幽蘭、平沙,你們平時(shí)也要勤奮用功,等你們大些年紀(jì),也能去找劍神修習(xí)了!”
三天之后,三人便出發(fā)前往會稽。會稽也叫作越州、越中,既有會稽山蘭亭的文采飛揚(yáng),也有江南水鄉(xiāng)之煙波浩渺。黃芷觴從未出過河南府,到了這陰雨連綿的江南,卻有些不太習(xí)慣。
行了七日,已到了會稽地界。劍神隱居在會稽城外的鏡湖之中,水天一色,細(xì)雨蒙蒙,正是修仙問道的好去處。荊涌見到方圓幾百里的鏡湖,思緒卻飛到了千里之外的幽州城中。
三人正要在路邊一個(gè)小店喝幾杯茶水休息一下,卻聽到一人長嘆道:“越王勾踐破吳歸,義士還家盡錦衣。宮女如花滿春殿,只今惟有鷓鴣飛。店家,拿筆墨!”
這人拿起筆在小店門口的竹竿上寫下剛剛所吟誦的詩句,大笑道:“店家,看我這筆勁如何?竹竿入墨三分,以后可就不是普通的竹竿了!”店家不懂詩,含糊應(yīng)對一句,便給那人端來一壇酒。
荊涌見此人年紀(jì)輕輕,不過二十多歲,一身白衣勝雪,雙目炯然且深陷竟不似中原人士。一柄長劍、一撇胡子更襯托得他超凡脫俗,遺世獨(dú)立。
黃葉悄聲道:“大姑娘,這人喝醉了耍酒瘋,又吟詩又題字的,咱們喝完茶就走吧。”
黃芷觴卻道:“急什么?前面就是爺爺家了。而且我今天想喝酒了,茶水太淡沒味!”
那人看見三人,笑道:“店家,外面下著雨,還不趕緊把三位接進(jìn)來喝酒!”
三人把馬系在一旁,跟著店家走進(jìn)竹屋。屋內(nèi)只有店家和剛剛那人,黃葉拉著黃芷觴和荊涌卻坐在屋角,遠(yuǎn)遠(yuǎn)的避開那人。
荊涌小聲道:“葉小黃你怕什么?”
黃葉壓低聲音道:“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湖險(xiǎn)惡,人心難測!”
黃芷觴道:“你倒有經(jīng)驗(yàn)!小葉黃,自從我六歲那年把你撿回家,你就沒出過河南府,你知道江湖么!現(xiàn)在太平盛世,哪有你說的那么恐怖!”
那人見三人遠(yuǎn)遠(yuǎn)的避開自己,竟拿著酒壇酒杯坐了過來,笑道:“有幸遇見三位,便是緣分。在下李白,游歷至越中,見城外的越王宮殿已不復(fù)當(dāng)年輝煌,感嘆頗深,遂有感而發(fā),能否點(diǎn)評一二?”
黃葉道:“這位兄臺,我們急于趕路,恐無暇點(diǎn)評。況且我們自小舞刀弄槍,胸中沒有半點(diǎn)兒筆墨。”
黃芷觴咳嗽兩聲,道:“小葉黃,你這就不懂了!‘只今惟有鷓鴣飛’一句雖然極妙,但和前面三句極盡渲染越王滅吳得勝歸來的繁盛和威風(fēng)不大相配,由喜轉(zhuǎn)悲,讓人略感惆悵。”
荊涌跟上來,道:“觴姐,你這就不懂了!前三句越是華麗奔放,就越顯得滄桑之感。試想,越王勾踐臥薪嘗膽三十余年,終于大敗吳軍取得勝利,但不久就沉溺于歌舞女色之中,如今宮殿殘敗,豈不是警醒世人,勿要被一時(shí)的繁華遮蔽雙眼,終究都要?dú)w于塵土。”
李白大喜道:“這位兄弟甚解我意,不過姑娘你說的也是不錯(cuò),追求的正是這種惆悵之感!世人皆說吳越之地才子眾多,今日一見,不虛此行啊!”
黃葉道:“店家,結(jié)……哎呦,這破凳子!大姑娘,你踢我凳子干嘛!”
黃芷觴道:“李大哥不要介意,他就喜歡一驚一乍的。我們繼續(xù)喝酒!”
荊涌道:“我們并不是本地人,來會稽是求仙尋道的。”
李白道:“在下從蜀中一路東來,聽說會稽有三位大名鼎鼎的前輩高人,特地前來拜訪。只是不知三位求尋的仙人名號是什么?有機(jī)緣我也前去。”
荊涌心道:“這人不知是何來歷,還是小心為好。”便道:“小弟敢問李大哥拜訪的前輩高人是哪三位?”
李白笑道:“在下平生有三個(gè)喜好,第一是詩,第二是劍,第三是酒。我聽說在這會稽鏡湖中隱居著三位神仙一般的人物,第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劍神,姓王諱凌,在我幼年,便聽聞王先生的英雄事跡,打心底里佩服啊!”
黃芷觴道:“劍神威名震四海,我們也早有耳聞。”
李白繼續(xù)道:“剩下這兩位,一般人卻不知。大家都知道劍神王先生,但王先生的鄰居酒神夫婦,武功雖不出神入化,但若論品酒釀酒,王先生自是不及酒神夫婦!”
黃芷觴心道:“我娘我爹讓我來找爺爺,但沒說爺爺有這兩位鄰居。難道娘讓我?guī)淼膬蓧靥一ň剖菫榱私o他們品論么?”
黃葉這時(shí)卻哈哈大笑道:“劍神隱居在鏡湖之中,世人哪知他的蹤跡?兄臺休要胡說!”
李白道:“三位若無事,不如隨在下前去拜訪王先生。家?guī)熀屯跸壬桥f相識,我雖未見過,但卻知他的仙蹤。”
黃葉心道:“這胡人來歷不明,卻要去見劍神,不是自投羅網(wǎng)是什么?跟著他去便是了!”
三人心思不同,但卻都要跟著李白去找劍神,看看李白到底是不是在耍酒瘋。李白替三人付了錢,笑吟吟地向鏡湖走去,步履平穩(wěn),卻比騎馬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