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半的天光剛漫過窗臺，林晚星已經把校服套在了林沐陽身上。

少年骨架單薄，領口歪歪扭扭掛在肩上，眼神像蒙著霧的玻璃珠，正盯著她指尖的動作發愣。

“陽陽，抬手。“她輕聲說，指尖觸到他后背時，少年突然瑟縮了一下，從口袋里掏出個皺巴巴的糖紙。

是顆草莓糖，糖紙邊緣沾著泥土，顯然是從哪個角落撿來的。

“給星星。“林沐陽的聲音含混不清，把糖往她手心里塞，掌心的溫度帶著清晨的涼意。

林晚星心口發緊，剛想說“哥哥吃“，就見他執拗地把糖往她嘴邊送，眼神亮得像藏了星星：“甜。“

這是他昨天被搶錢時，死死攥在手里的東西。

早飯桌上，張翠蘭把牛奶重重墩在林沐陽面前，搪瓷杯底磕出刺耳的響。

“陽陽快喝，別讓這個喪門星耽誤你上學。“她剜了林晚星一眼，筷子往她面前的空碗上敲，“還愣著？等會兒自己去學校，別指望我送。“

林國富坐在對面翻報紙，版面上的油墨蹭到指腹。“放學早點接陽陽，“他頭也不抬，“別在外頭跟不三不四的人混。“

林晚星沒說話，默默把林沐陽的書包甩到背上。書包帶子磨得肩膀生疼，她卻走得穩當，像過去十七年里的每一天那樣，牽著少年的手往門外走。

剛拐過巷口，三個染著黃毛的初中生就堵了上來。為首的男生吹了聲口哨，目光在林晚星空蕩蕩的口袋上掃來掃去：“今天的孝敬呢？“

林晚星把林沐陽往身后藏，指尖攥得發白：“沒有。“

“沒有？“男生伸手就要推她，手腕卻突然被死死咬住。林沐陽不知什么時候撲了上來，像只護食的小獸，死死鉗住對方的胳膊，嘴里發出嗚嗚的低吼。

“瘋子！“男生疼得罵娘，抬腳就把林沐陽踹倒在地。少年在泥水里打了個滾，卻還不忘把剛才掉在地上的五塊錢撿起來，舉到林晚星面前傻笑：“星星，錢。“

他額角磕出了血，混著泥水流到下巴，那朵笑卻比陽光還刺眼。

到了高中校門口，林晚星剛想松開手，就被幾個女生圍住了。李婷穿著嶄新的連衣裙，故意撞在她肩上，懷里的課本嘩啦啦散了一地。

“喲，傻子的保姆又來送主人啦？“她踩著本數學書，鞋跟碾過封面的函數圖像，“林晚星，你說你跟個傻子綁在一起，不嫌丟人嗎？“

課本浸透了泥水，字跡暈成一片模糊的藍。林晚星彎腰去撿，手指剛觸到紙頁，就被李婷死死踩住手背。

“撿啊，怎么不撿了？“女生笑得張揚，“你跟你哥一樣，也就配待在泥里。“

身后傳來急促的呼吸聲，林晚星知道林沐陽又要撲上來，急忙回頭按住他。

就在這時，眼角的余光瞥見街對面的黑色轎車——后座的人正舉著手機，鏡頭穩穩對著她泛紅的眼眶。

車窗玻璃反射著晨光，看不清那人的臉，只覺得那道視線像冰錐，刺得她后頸發僵。

“星星。“林沐陽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角，把攥得溫熱的草莓糖塞進她口袋，“不怕。“

他的掌心還沾著泥，卻把她的手包得很緊，像在給她傳遞某種無聲的勇氣。林晚星望著他清澈的眼睛，突然想起昨夜他說的夢話。

少年在夢里反復念叨：“星星，糖......“

原來他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