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商場里，消毒水味混著爆米花的甜香撲面而來。

林晚星蹲在洗衣盆前搓衣服，泡沫漫過手背，冰涼的水順著袖口往里鉆。

“星星，好看。“

林沐陽突然撞開房門沖進來，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凌亂，手里舉著支塑料向日葵。花瓣是廉價的明黃色，邊緣還沾著點灰塵，花莖上的價簽沒撕干凈，“3元“的字樣刺眼得很。

“你怎么跑回來了？“

林晚星心里一緊，手在圍裙上蹭了蹭就要去擦他汗濕的脖子，“爸媽呢？“

少年卻把花往她懷里塞，眼睛亮得驚人：“給星星的，像你畫的太陽。“

他指的是她貼在墻上的畫——用蠟筆涂的歪歪扭扭的太陽，是她偷偷撿了別人丟棄的畫紙畫的。沒想到他記了這么久。

林晚星的指尖觸到塑料花瓣，硬邦邦的，卻燙得她心口發顫。她剛想說“謝謝陽陽“，院門口就傳來張翠蘭尖利的罵聲。

“林沐陽！你個敗家精！“

女人像陣風似的沖進來，一眼就看到那支塑料花。她劈手奪過去就往門外扔，塑料花劃過一道弧線，“啪“地落在馬路中央。

“3塊錢買個破玩意兒！你知道這錢夠買多少鹽嗎？“張翠蘭的巴掌揚到半空，看到林晚星護在林沐陽身前，又狠狠剜過來，“都是你慣的！整天帶他學些沒用的！“

林沐陽“哇“地一聲哭出來，掙開林晚星的手就往馬路跑。“我的花......星星的花......“他跌跌撞撞地撲到路中間，彎腰去撿那支被車輪碾歪了花瓣的向日葵。

“陽陽！“林晚星的心臟驟然縮緊，跟著沖了出去。

就在她的指尖快要碰到少年衣角時，一陣刺耳的剎車聲撕裂了空氣。

一輛黑色轎車像頭失控的野獸，正朝著她的方向猛沖過來。陽光反射在車窗上，晃得人睜不開眼，她只看到司機座位上，一只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死死攥著方向盤，手腕處隱約露出個蛇形紋身。

“星星！“

林沐陽的嘶吼像把鈍刀，狠狠扎進她的耳膜。他猛地轉過身，用盡全身力氣把她往路邊推。林晚星踉蹌著摔在人行道上，手肘擦過粗糙的水泥地，火辣辣地疼。

她抬頭時，只看到那輛黑色轎車撞向林沐陽的背影，聽到少年悶哼一聲，像片葉子似的倒在地上。

塑料向日葵從他手里飛出去，明黃色的花瓣散了一地。

轎車倒車時，林晚星看清了車牌末尾的“734“。副駕駛座上，一個注射器閃著寒光，被一只戴著戒指的手把玩著。

她連滾帶爬地撲到林沐陽身邊，少年的額頭磕在馬路牙子上，血順著臉頰往下淌，在下巴匯成小水珠，滴在那支被壓碎的塑料花上。

“陽陽......陽陽你看著我......“林晚星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想抱他又怕碰傷他，只能死死攥著他的手。

林沐陽的眼睛半睜著，嘴唇翕動著，像是在說什么。她把耳朵湊過去，聽到他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

“星星......鎖......“

話音未落，他的頭就歪向了一邊。

遠處傳來張翠蘭和林國富的尖叫，可林晚星什么都聽不見了。她看著少年攥緊的拳頭，那里還殘留著塑料花瓣的碎片，像握著一片被碾碎的陽光。

黑色轎車早已沒了蹤影，只有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橡膠燒焦味，提醒著她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是夢。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林晚星跪在地上，把那支破碎的塑料花撿起來，小心翼翼地塞進林沐陽的口袋里。

就像他無數次把偷偷藏起來的糖塞給她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