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的寒光刺破暮色時，林沐陽的掌心已經沁出冷汗。

他站在廢棄倉庫對面的雜草叢里，看著蝰蛇的手下將最后一道鐵門閂插上，鐵銹摩擦的聲響像鈍刀割過神經。

“哥，我們真的要進去嗎？”

林晚星的聲音發顫，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校服衣角。

她能聞到倉庫里飄來的福爾馬林味，和醫院標本室的味道一模一樣，讓她想起生物課上被解剖的青蛙，脊背陣陣發涼。

林沐陽按住她的肩膀，指尖觸到她右肩那塊日漸清晰的紅印——像朵正在蔓延的朱砂花。

“晚星，相信我。”

他從口袋里掏出個微型跟蹤器，塞進她的校服口袋，“如果等下我沒出來，就按這個按鈕，會有人來接你。”

這是他昨天黑進蜂巢數據庫時，意外截獲的緊急聯絡器。

原本是給自己準備的逃生工具，現在成了他給妹妹留的后路。

“我不！”

晚星把跟蹤器推回來，眼眶泛紅，“要進一起進，要走一起走。”

她摸出藏在袖口的美工刀，是從美術課上偷偷帶出來的，“我也能幫忙。”

林沐陽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他想起五年前那個雨天，她也是這樣攥著塊碎玻璃，擋在被混混圍堵的他身前，明明嚇得渾身發抖，卻梗著脖子說“不準欺負我哥”。

他沒再爭執，只是將那把從保安亭順來的匕首塞進她手里：“握緊它，千萬別松手。”

倉庫鐵門被撞開的瞬間，林沐陽聞到了鐵銹與血腥混合的氣息。

蝰蛇坐在中央的鐵架上，晃悠著雙腿，腳踝的鐵鏈隨動作發出哐當聲，手里把玩的電擊項圈泛著冷光。

“來得挺早。”蝰蛇舔了舔唇角，目光在晚星脖子上的銀鎖上打轉，“把‘鑰匙’交出來，我就告訴你你爹媽怎么死的。”

三個黑衣人從陰影里站出來，手按在腰后——那里藏著鋼管和短刀。林沐陽將晚星往身后藏了藏，右手悄悄摸向褲腿綁著的備用匕首。

“我父母的事，和她無關。”他的聲音比倉庫的水泥地還涼，“沖我來。”

“喲，這就要護上了？”蝰蛇嗤笑一聲，從口袋里掏出張照片扔過來，“先認認你爹媽再說。”

照片在地上滑出半米遠，邊緣卷著磨損的毛邊。

林晚星搶先撿起來，指尖剛觸到相紙就猛地一顫——照片上兩對年輕夫婦抱著嬰兒，左邊男人的眉眼和林沐陽如出一轍，右邊女人胸前的銀鎖，正和自己脖子上的這枚嵌合無縫。

“左邊是林建業和蘇晴，你親爹媽。”蝰蛇的聲音帶著戲謔，“右邊是沈志國和劉敏，你身邊這位小美人的根。

桀桀，說起來，他們還是同事呢——都在蜂巢研究怎么把人變成怪物。”

“你胡說！”

晚星的聲音發顫，銀鎖在胸前劇烈起伏，“我爸媽才不會是壞人！”

“不是壞人？”

蝰蛇突然提高音量，“哪家好人會把親女兒當成‘活體抑制劑’培養？好人會偷走實驗數據，害得全家被滅門？”

他猛地指向晚星的右肩，“你自己看看！那塊紅印就是沈家的基因標記，是‘鑰匙’項目的防偽標簽！”

第一個黑衣人撲上來時，林沐陽幾乎是本能地側身避開。他反手攥住對方揮來的鋼管，順著力道往懷里一帶，同時膝蓋頂向對方肋骨。

骨裂的脆響在倉庫里回蕩時，他已經抽出對方腰間的短刀，刀柄向后磕在第二個沖來的人太陽穴上。

晚星死死咬住嘴唇才沒尖叫出聲。她看著哥哥的動作——沒有多余的招式，每一擊都精準地落在要害，像臺設定好程序的機器。

這絕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會把草莓糖藏在口袋里的哥哥，是某種更冷、更硬的存在，是藏在溫柔皮囊下的利刃。

第三個黑衣人嚇得后退半步，卻被蝰蛇狠狠踹了一腳：“廢物啊！上啊！”

林沐陽解決掉這人只用了兩秒。短刀劃破對方喉嚨的瞬間，他轉身看向蝰蛇，嘴角還沾著濺到的血珠：“現在可以說了？”

蝰蛇的臉色終于變了，他突然從懷里掏出把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指晚星：“別動！不然我打死她！”

林沐陽的動作驟然停住。

晚星的睫毛在顫抖，卻沒有閉眼。

她看著哥哥的側臉，突然想起小時候被李婷推倒在泥里，他也是這樣擋在自己身前，哪怕被打得鼻青臉腫，也死死攥著搶回來的課本不肯松手。

“放她走。”

林沐陽慢慢放下刀，刀尖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數據在我腦子里，你要的是這個，對嗎？”

“算你聰明。沒想到啊，這三個四代實驗體還抵不過你剛覺醒的力量。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們不知道的?”

蝰蛇得意地笑了，“把她綁起來，我就告訴你蜂后在哪。”他扔過來根繩子，“快點！”

林沐陽彎腰撿繩子的瞬間，突然將匕首擲了出去。不是投向蝰蛇，是扎向倉庫頂部的鐵鉤——那里掛著半桶用來除銹的硫酸。

硫酸桶傾斜的剎那，林沐陽已經撲到晚星身前，用后背擋住飛濺的液體。灼熱的刺痛穿透校服滲進來，他卻死死按住妹妹的頭：“別看。”

蝰蛇被潑了滿臉硫酸，慘叫著在地上打滾。林沐陽沒再看他，拽著晚星就往倉庫外沖，身后傳來硫酸腐蝕皮肉的滋滋聲，像某種遲來的報應。

跑到倉庫外的野地時，晚星才敢回頭，看著倉庫門縫里透出的詭異白煙，突然抓住林沐陽的手腕：“哥，你的背……”

“沒事。”

他扯斷被腐蝕的衣料，露出的皮膚上已經起了水泡，“我們得快點走，蜂巢的人十分鐘內就會到。”

晚星卻從口袋里掏出那張照片，指尖撫過上面兩對年輕夫婦的笑臉：“哥，他們說的……是真的嗎？我們真的是實驗體？”

月光照亮她眼底的恐懼，像迷路的幼獸。林沐陽突然想起數據庫里的記錄——“734號實驗體（夜梟）與鑰匙（沈晚星）基因序列互補，一定距離內可穩定能量暴走的反噬”。

他伸手摸了摸晚星的銀鎖，冰涼的金屬觸感讓混亂的心緒漸漸平復：“不管我們是什么，你都是我妹妹。”

晚星的眼淚掉得更兇了，卻用力點了點頭：“嗯。”

兩人沿著雜草叢生的小路往市區跑，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緊緊依偎在一起。

路過一片蒲公英地時，晚星突然停下腳步，指著漫天飛舞的絨毛：“哥，你看。”

白色的絮狀物在夜風中飄散，像無數細小的星星。

林沐陽想起小時候，他總喜歡摘這種花給晚星，看著她吹散絨毛時笑得露出小虎牙，那時她還會奶聲奶氣地說：“哥哥，蒲公英會把愿望帶到天上哦。”

“等這事結束了，我們去看海吧。”

他突然一說。

晚星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好啊，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噢”

林沐陽看著她的笑臉，后背的灼痛似乎都減輕了些。

他知道前路還有無數危險，蜂巢的追殺、實驗體的宿命、那些被掩埋的真相……但好像，只要身邊有這個人，好像再難的路，也能一步一步走下去。

攔下出租車時，司機看著他們狼狽的樣子，眼神里滿是警惕。

林沐陽直接甩出兩張百元大鈔，是他昨天從蝰蛇手下身上搜來的。“去最近的醫院。”

車窗外，廢棄倉庫的方向已經亮起紅光，像是某種不祥的信號。

晚星靠在他肩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銀鎖，突然輕聲說：“哥，我好像不怕了。”

林沐陽低頭看她，月光在她臉上投下柔和的光暈。“嗯？”

“只要跟你在一起，好像什么都不怕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像顆石子投進他心里，漾開圈圈漣漪。

他沒說話，只是悄悄將那把染血的匕首藏進座位底下。

后視鏡里，倉庫的火光越來越亮，映紅了半邊天，像某種舊時代的葬禮。

他知道戰斗才剛剛開始，但這一次，他不會再讓任何人把他們分開。

哪怕代價是撕開溫柔的偽裝，露出內里淬過血的獠牙，也在所不惜。